第397章 密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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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賢卻道:“如果侯爺不嫌棄,我可以送給侯爺幾把我國的名刀,用以防身。”
    郭勳品了口茶道:“尼子氏和毛利氏也送了幾把,我觀之甚是喜歡,已經收藏在家了。正巧,這莊子裏也有一把,你替我瞧瞧,這刀怎麽樣。”
    說著邊讓仆從從刀架上取下一把倭刀,尹賢一見果然是毛利氏的刀,心下更加篤定。於是道:“可惜了,我的孝心竟然慢了那麽一步。”
    此時宋素卿道:“不知侯爺能否賞臉,指一個明路,好教我國上下,知道如何......”
    郭勳心中冷哼一聲,便道:“好說,刀嘛,多一把最好,如果不能防身,用以觀賞也可。”接著看向尹賢道:“我朝與貴國簽訂合約仍然有效,此次爾家和毛利氏攜手打敗大內氏,天子聞言甚是惋惜,實因未派軍士相助之故,所以天子聖諭,賜毛利氏以勘合,用以購買其軍相助爾細川氏。”說著拱手朝天,“這是天大的恩典,不日便會有使節去會館傳旨。”
    宋素卿和細川聞言皆是瞠目結舌,堂堂大國,一點臉也不要啊。這分明是拉攏毛利氏和尼子氏,提防細川氏做大做強!
    但是更令宋素卿和細川尹賢吃驚的是,郭勳接下來的話,“毛利氏說你家有細川晴元才是家主,不知是真是假?”
    細川尹賢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假。”
    郭勳接著道:“我想著也是假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過聽聞你主頗為忌憚啊。”
    尹賢聞言就要爭辯,宋素卿卻拉一下細川尹賢的衣袖,看向郭勳道:“侯爺,中國,堂堂天朝,豈能扶持亂臣賊子?朝野聞之豈不嘩然?”
    郭勳聞言心中罵道,“你竟然想用外朝來幹涉皇帝?”嘴上笑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扶持晴元了?”
    二人聞言心中頗為無奈。這混蛋是泥鰍啊,滑不溜秋的。
    郭勳知道,今天的目的達到了,於是便岔開話題,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話題漸漸轉到了雪景、詩詞、茶道上,氣氛也漸漸緩和下來。但宋素卿和細川尹賢卻坐立不安。細川尹賢更是明白,郭勳今天邀請他們來,絕不僅僅是為了賞雪品茶,而是在敲打他們,敲打細川氏老實一點,以後安心做大明的狗!你細川氏刀鋒利,毛利氏和尼子氏的刀也未嚐不利。宋素卿則覺著每一句閑聊,都像雪地裏的陷阱,稍不留意便會陷入萬劫不複。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莊內的燈籠次第亮起,在雪地裏投下溫暖的光暈。郭勳站起身,說道:“時候不早啦!宋使也該打道回府咯!今日相談暢快,改日再請宋使來莊上敘話!”他的語氣恢複了初時的溫和,仿佛真的隻是一場風雅之會,卻在轉身時向侍從使了個眼色 —— 那是讓暗樁繼續監視的信號。
    宋素卿和細川尹賢連忙起身告辭,跟著侍從向莊外走去。走到莊門前,他回頭望了一眼,隻見郭勳站在牌坊下,身影被燈籠的光拉長,顯得格外高大威嚴。他忽然覺得,這個武定侯,就像這雪後的晴空,看似明朗,卻暗藏著刺骨的寒意。每一片雪花,都是他的耳目;每一棵鬆樹,都是他的警示。
    雪又開始下了,細細的雪花落在細川尹賢的鬥笠上,沙沙作響。他翻身上馬,握緊韁繩,心中暗自思量:想不到這中國皇帝真是個潑皮無賴!他手下的大臣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本來想攜帶大勝之威獲取好處,沒想到,皇帝算到了這一步,竟然不惜違反勘合製度,給毛利氏勘合!說什麽算是補償!
    郭勳立在那裏見他們走遠後,不禁罵道:“倭人就是倭人,還他媽想敲詐我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們的臉!夠格不夠格!”
    回到了屋內,趙全已經從屏風後出來,早早侍立一旁,郭勳見此笑道:“休要拘謹,我等之間勿得見外。快座。”
    趙全這才謝恩坐下。
    郭勳道:“怪道今日這宋素卿如此不合常理,原來身畔隨侍文書乃細川氏之家臣,可見這此朝貢宋素卿雖乃主使,卻不過一傀儡。”
    趙全也道:“竟不知細川尹賢也來了,此我之過失。”
    郭勳卻擺擺手道:“與爾無幹。想是他們沉不住氣了。不然這尹賢斷不會露麵。”
    郭勳話音未落,趙全已覺後頸發緊。他原以為自己耳目算得周全,不想竟叫細川氏的家臣在眼皮子底下漏了網,此刻聽侯爺說 “與爾無幹”,反比挨罵更難熬,心中極不自在。
    案上燭花 “劈啪” 爆了兩爆,郭勳端起茶盞時見水麵映著自己眉間深紋,今日也算大功一件。念及此,他將冷茶一口灌下,茶梗刮著牙床生疼,才發現趙全還直挺挺坐著,猜測這人心思太重,想必正在自責。
    “你瞧這燭淚。” 郭勳忽然指著案上堆成小山的蠟油,“燒了三茬蠟燭,細川尹賢才肯露臉。當年日本國派來的使臣,哪敢耍這般心眼?” 這話半是說給趙全,半是說給自己。
    趙全順著侯爺的目光望去,見蠟淚凝在白瓷燭台上,倒像凍住的雪水。他忽然想起去年前在寧波查案,後來又到了日本,打著商人的旗號實則探聽消息情報,如今看來這探聽情報也不容易,一方麵要情報,一方麵還要探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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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爺,” 趙全忽然壓低聲音,“細川氏既遣尹賢露麵,怕是要借我朝聲勢壓大內氏。可宋素卿明麵上是主使,實則被架空,這朝貢表裏不一,若叫言官揪住......”他沒說完,卻見郭勳擱下茶盞的手在案上敲了三下,這是當年在詔獄審犯時的暗號,意思是 “隔牆有耳”。趙全立刻收口,原來禮部的通事還在外麵!
    郭勳卻似渾然不覺,起身撥弄博古架上的日本短刀,有個古怪名字,叫什麽脅差,於是道:“寧波爭貢之時,細川氏與大內氏倭人互相攻殺,焚毀嘉賓館,戕害備倭指揮劉錦,陛下心下銜之,雖滿朝皆請封貢,仍獨將勘合賜予細川氏,實欲使兩家相鬥不已。不意細川氏竟真能取勝,陛下慮其此次朝貢所求必多,如何能容?故此次特用爾之功,結納毛利氏、尼子氏,本意原是要分化細川氏。今觀之,此計大善矣!我今日會見宋素卿,亦不過替禮部充個斥候,探知彼等心意,奏聞陛下便了。至於後日舉措,便與我無幹。” 他忽然轉身,目光落在趙全腰間的玉佩,那是皇帝賞賜的玉佩,“你回到日本,怎麽做,還需我奏請陛下。”
    趙全隻覺掌心發潮,便道:“卑職侯旨便是。”
    燭火忽然暗了暗,郭勳盯著趙全的眼睛,覺著他還是那麽陌生。他忽然笑了,笑得眼角細紋裏都沾著燭影:“老弟,此次你前往日本,陛下賜你絲綢千匹,另有瓷器,著意令你用心經營貿易,探聽情報。說起來,張宗說這廝果有手段,他那皇商局的買賣,未及半載竟做得風生水起。如今深合聖心,陛下所需之物,無有不得,真是神了!隻是唯獨想染指日本貿易卻被陛下駁回了,竟許給了你。”
    趙全聽懂了弦外之音,郭勳也想染指這貿易,掙錢嘛,不寒酸。隻是他不主動要求,想讓自己請求郭勳介入,心中不舒服也無可奈何。於是道:“我不會貿易。怕折了買賣,虧了錢財,有負陛下之托。”
    “來人,送通事回府,記得從賬房上支五十兩銀子。”郭勳對窗外喊道後,又對著趙全道,“若爾不諳,可奏請陛下撥幾個賬房先生與你。況爾本職又非貿易之事。不過這種小事也不必麻煩他老人家,我可以幫你。”
    趙全心中暗道:“果然了,支開了外人,才敢說話。”於是笑道:“那就謝侯爺了。”
    “明日你來我府上,我與你介紹幾位,” 郭勳忽然走到窗前,推開半扇窗,夜風灌進來,吹散了室內的沉鬱,“不過休要以為是我引薦,你便束手束足,反誤卻正事。”
    趙全起身領命,忽見侯爺袍角上沾著片蠟淚,想伸手拂去,又怕失了體統。郭勳卻似察覺,低頭撣了撣衣襟:“你得聖心,日後路甚遠著嘞。”這話來得突然,趙全一時竟不知如何接,隻覺耳尖發燙。
    夜更深時,郭勳望著趙全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待他轉身回到案前,見趙全未寫完的筆錄還攤在宣紙上,“細川尹賢”四字旁邊洇著塊墨漬,倒像團未幹的血。提起筆想添兩筆,筆尖卻懸在紙上不動 —— 該記的不該記的,都在這墨痕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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