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皇嗣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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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簷角銅鈴忽然叮當亂響,卷地風過處,將簷下懸著的朱紅綢帶吹得獵獵如火焰。
    未時三刻,皇後扶著鎏金纏枝蓮紋妝台,忽覺腹中一陣抽緊,手中攥著的羊脂玉念珠 "當啷" 墜地,正砸在青磚縫裏嵌著的鎏金蝙蝠紋上。她腰間係著的百子錦囊隨之輕晃,裏頭裝著的金箔剪嬰兒、益母草幹與朱砂塊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響 —— 這是司禮監按規製,在她有孕三月時便備下的 “安胎符囊”。
    身旁掌事宮女張嬤嬤眼尖,忙不迭扶住主子後腰,見皇後額間已沁出細汗,腰間裙帶竟被羊水洇濕一片,驚得聲音都顫了:“快請穩婆!再著人去乾清宮報信!” 早有女官捧著鎏金銅盆進來,盆中盛著溫好的艾水,內浮七顆紅棗、五粒桂圓,取 "七子五龍" 之意,乃是宮中催生的老例。
    乾清宮暖閣內,朱厚照正握著狼毫筆批奏疏,忽見陳敬立掀簾進來,腳步雖輕,麵上卻帶了幾分慌色:“萬歲爺,坤寧宮差人來報,娘娘發作了。”筆尖在奏疏上劃出條顫巍巍的道子,朱厚照手中狼毫 “當地落在筆洗裏,濺起的墨汁染髒了半幅奏本。
    “取朕的明黃緞麵氅衣。”朱厚照起身時帶得紫檀木案上的青玉鎮紙 “砰” 地翻倒,龍紋在燭影裏晃了晃,“陳敬立傳太醫院正使即刻到坤寧宮當值,再著人取奉天殿供奉的玉觀音請至偏殿,順道將太祖高皇帝的《皇陵碑》拓片一並請來。”話音未落,人已掀了明黃緞簾,靴底在青磚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 按宮規,後妃生產需請祖宗禦容或聖訓在場,以示 “承祚有繼”,此刻雖不便請太祖禦像,卻也要請其手澤鎮殿。
    乾清宮前的廣場上,內閣首輔毛紀領著眾閣臣已候了一個時辰。西北風將簷角的銅鈴吹得時斷時續,禮部尚書、翰林院掌院學士何孟春手中的賀表草本被翻得嘩嘩響,頁邊空白處密密麻麻記著 “皇長子”“ 皇嫡子 ”“天潢貴胄” 等字樣,硯台裏的墨汁已添了三回,仍不見坤寧宮傳來確切消息。
    “按製度,皇後誕育嫡子當行 ‘告天祭地’ 禮,”王憲搓了搓凍僵的手指,目光落在何孟春身上,“大宗伯的玉牒匣子可曾備妥?若是皇子,牒文需用描金朱砂筆;若是公主......”話到此處陡然頓住,因見何孟春袖口露出半截素白綢子 —— 那是預備用作白事的喪儀之物,大白天的泛著冷光。
    吏部尚書羅欽順背著手望著紫禁城西北角樓,耳中聽著遠處傳來的更鼓,心中暗忖:若真誕下皇子,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的官員少說要遷轉三十餘人。忽見刑部尚書捧著本《大明會典》走來,衣擺上還沾著庫房的黴味,知是去查 “皇子誕生大赦條例” 了。
    戶部尚書梁材本就從乾清宮出來,指尖被凍得發紅,心理卻算著賬“若按,嫡子誕生需賞賜內外官員錢財,再加上天壇地壇的祭祀用度,本來還指望能過一個好年,看來這庫房又要緊張了。” 正在想著,忽聽見喬宇道:“郭勳人呢?”
    原因無他,這時候你錦衣衛還不增加人手?
    郭勳立於人群中心中罵道:“就你會顯擺!”
    廣場西南角,二十餘名翰林院編修正圍著火盆低聲議論,年輕的庶吉士們正在打腹稿,有人在地上畫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的起首,有人掰著指頭數著皇子可能的封號。“若生的是公主,封號該用什麽?” 楊維聰小聲問,卻被何孟春瞪了一眼:“先備好三份詔稿,一份立太子,一份封親王,還有......”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懷中抱著的素紙,“一份祭文。”
    後宮方向,誥命夫人們早已在景運門外候著,蟒紋霞帔在燈籠下泛著微光。
    眾人正在翹首以盼,遠遠的看見,乾清宮的鑾駕動了,心下便知,皇後正在生產。於是一個個的屏息站立,剛剛還有聲音的廣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坤寧宮前殿早鋪了猩紅氈毯,十二盞羊角琉璃燈照得滿室如白晝。當值的十六名女官皆垂手立在丹墀兩側。朱厚照剛跨過門檻,見皇太後也在,於是上前道:“娘,這裏有我,怎麽敢勞您傷神?”
    太後對著朱厚照道:“今日還有比皇子落草更大的事嗎?無妨的。”
    這時便見張嬤嬤領著兩個穩婆匆匆從後殿出來,為首的穩婆孫氏年約五旬,鬢角插著朵紅絨花,腰間係著的絲絛上墜著個包金銅鈴,走起路來叮當有聲,腰間還別著個牛皮囊,裏頭裝著按《產寶》記載炮製的 “坐草散”。
    “萬歲爺萬安,皇太後萬福。” 孫氏福了福身子,眼角餘光掃過後殿方向,“娘娘胎位端正,隻是產程初起,尚需些時候。” 說罷從牛皮囊中取出三道黃紙符,分別貼在產床東、南、西三麵牆上,符上朱筆寫著 “催生” 二字,末尾蓋著欽天監的 “天道佑聖” 印 —— 這是宮中慣例。朱厚照盯著她腰間銅鈴,想起司禮監造辦處特製的規矩,鈴內鑄有 “多子多福” 四字銘文,專為皇家穩婆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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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內,玉觀音已請至香案上,明黃緞子蓋著的瓷瓶裏插著三炷檀香,旁邊還供著個青銅爵,內盛新釀的葡萄酒 —— 此乃仿洪武年間舊製,以西域貢酒祭告,祈願 “皇嗣綿延”。朱厚照跪在蒲團上,望著觀音大士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皇後枕邊常放的《妙法蓮華經》,書頁間夾著的玉蘭花瓣與開光銀鈴,皆是祈福安胎的信物。
    後殿內,皇後已被移至金絲楠木雕花產床上,帳頂垂著的百子圖錦緞被燭火映得影影綽綽,四角各墜著個金漆小木人,分別刻著 “福”“壽”“康” “寧”。張嬤嬤跪在床前,用浸了薄荷水的絹子替主子擦拭額角,忽見李氏指尖驟然攥緊錦被,指節泛白如羊脂:“嬤嬤... 疼...”話音未落,又一陣宮縮襲來,繡著並蒂蓮的枕頭被蹬到地上,露出底下墊著的朱砂寫的“生男符” ,旁邊還壓著本《列女傳》,取“以賢德感生”之意。
    “娘娘忍著些,” 孫氏半跪在腳踏上,隔著月白棉緞內衫按揉李氏後腰,口中默念著《產乳集》裏的催生咒,“疼了後就好了。” 話雖如此,眼角卻向旁邊捧著藥碗的醫女使眼色 —— 那碗裏的人參益母湯已煨了三回,湯色卻比尋常淺了三分,醫女會意,悄悄退至外間,從袖中摸出個小銀瓶,往湯裏添了兩滴西域貢來的藏紅花汁。
    前殿內,朱厚照已換了第三回茶,青瓷盞裏的碧螺春早沒了茶香,隻剩幾片殘葉浮在水麵。司禮監一眾太監也都侍立左右。
    劉全忠捧著鎏金托盤進來,盤裏放著新蒸的蟹粉酥:“萬歲爺,多少用些吧。” 朱厚照擺了擺手,目光落在殿角銅鶴香爐上,看檀香的煙線嫋嫋升起,心中忽然想到是否該去奉天殿。
    酉初刻,後殿忽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 原來是皇後在劇痛中打翻了床頭的 “催生銅盆”,盆中盛著的七個染紅雞蛋滾落在地。
    朱厚照猛地站起身,明黃氅衣掃過案上茶盞,滾燙的茶水潑在青磚上,騰起股白煙。恰在此時,張嬤嬤掀開繡著麒麟送子的棉簾,手裏捧著件染血的中衣,麵上帶著喜色:“萬歲爺大喜,娘娘已見紅,穩婆說頂多還有兩個時辰。”
    朱厚照接過那方染血的月白中衣,見衣襟上繡著的並蒂蓮已被血漬浸得模糊,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感覺,頓時五味雜陳,。
    戌初刻,後殿傳來穩婆孫氏的喊聲:“娘娘再加把勁!看見孩子的頭發了!” 朱厚照在殿內來回踱步。一眾太監則是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朱厚照回首問魏彬:“要不要叫邵元節進來?”
    魏彬聞言一愣,忙勸阻道:“萬歲爺,不合規矩啊。”
    “哇 ——”戌正三刻,一聲清亮的啼哭刺破夜空,驚得簷角宿鳥撲棱棱飛起。陳敬立手中的銅燈差點摔在地上,卻見孫氏抱著個裹在赤金緞子裏的嬰兒出來,緞子上繡著的五爪金龍在燈下泛著微光:“萬歲爺大喜!是位小皇子,足有七斤重,哭聲比鍾鼓樓的更鼓還響!”
    一眾太監紛紛下跪恭賀皇帝。
    朱厚照隻覺眼眶一熱,伸手接過嬰兒,繈褓裏的小人兒皺巴巴的,眼睛還沒睜開,卻本能地往溫暖處蹭了蹭。臍帶血尚未擦淨,在赤金緞子上染出點暗紅,孫氏已從腰間牛皮囊中取出 “斷臍刀”—— 羊脂玉柄,刀刃經朱砂、雄黃浸泡,專為皇室斷臍所用。
    “萬歲爺,請您擔待,您現在還不能進去。外頭涼,怕進了冷風。” 張嬤嬤語氣裏帶著喜色,也就這時候敢攔著皇帝。
    朱厚照將孩子交給乳母,笑著笑著,淚竟不自覺的從眼眶裏打了轉流了下來,“賞,今日都有賞。”
    宮外候著的文武百官及外命婦也得了信,紛紛恭賀,王瓊眼含熱淚,大聲道:“皇帝陛下,承天受命,丕顯丕承,今皇後誕育嫡子,實乃太祖太宗之靈、昊天上帝之佑。”
    一眾勳臣也紛紛高聲歡呼道:“大明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穩婆孫氏已在銅盆裏備好了 “五香湯”,,內有沉香、檀香、藿香等五種香料,正用細絹為小皇子擦拭身體。朱厚照注意到繈褓中還壓著片太廟柏葉,是陳敬立方才悄悄放的,取 “鬆柏長青” 之意。
    子時將至,坤寧宮的宮燈已換成了雙喜紋,禦膳房送來了紅棗蓮子粥,碗底沉著顆鴿血紅的寶石,是朱厚照特意吩咐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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