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驚天地泣鬼神,惹“他”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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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鼓作氣,再而衰,陸燼歡幸好沒來第三回。
    她下定決心後,就果斷跳下了馬。
    天水碧色的裙擺被風吹得蓬起,旋了個圈,又緩緩地飄下垂落。
    竹林這頭,都是軍營中摸爬滾打出來的精兵,耳力目力都不賴,他們忍不住豎起耳朵細聽。
    聽到踩實的落腳聲音,這姑娘應是穩穩落地的。
    若不是礙於軍紀森嚴,這群健壯的烏衣將士們都想為她歡呼一聲。
    陸燼歡將馬牽到路邊的樹旁,把韁繩打了個結實的結,轉身就鑽進了對麵的小山坡。
    山坡的樹叢不如竹林茂密,稀薄的月光下,能看見這姑娘前進的路線。
    她穿來穿去的身影,靈活得像隻小兔。
    教人忍不住想追上去。
    淩握洲的視線慢慢轉回麵前的碑上。
    修長身影紋絲未動,佇立姿態與之前沒什麽不同。
    但是,跟隨他十年的沈靖川就是覺得,自家侯爺周身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似乎消散了些許,他的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
    最近不知怎麽了,淩握洲比往常更沉默。
    今夜,在英國公夫人的墓碑前,他已靜立了整整一個時辰。
    沈靖川琢磨著,就算夜深又偏僻,但他們這麽多人,被人發現的風險極大。
    見淩握洲唇角恢複往常的微翹,又是那副蘊藉風流的模樣,沈靖川才敢上前勸道:“侯爺,咱們要不要”
    離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沈靖川就被嚇了一大跳,差點原地一蹦三尺高。
    淩握洲的眉心倏得皺緊。
    “啊——!!!”
    對麵山頭突然傳來一聲喊叫,簡直帶著震撼蒼天的力量。
    山林驚起鳥雀無數,烏鴉撲騰著翅膀往竹林這邊飛,嘎嘎大叫。
    而後,又響起了女子痛徹心扉的嚎啕。
    不是楚楚可憐啜泣著那種婉約的路數,而是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毫不收斂,大有將自己哭暈的架勢。
    不難猜到這聲音是何人發出的,就是方才那停馬後跑上山的姑娘。
    對麵的山坡,大半都是墓地。
    “就算是哭墳,也不該是這種哭法啊,這得活活把死人哭活了。”沈靖川撓著頭嘀咕。
    他忽而想到了什麽,趕緊道:“侯爺,這動靜怕是要招來人,咱們還是”離開二字還是沒有說出口。
    “去查。”
    淩握洲丟下這兩個字,就轉身離去。
    沈靖川愣了愣。
    一向辦事伶俐的他,頭回沒明白侯爺的意思,查什麽
    查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姑娘,哭的是哪家的墳頭?
    等到看清楚淩握洲往哪個方向走了,沈靖川更傻眼了。
    “侯爺,你去哪兒?”
    淩握洲往對麵山頭走了。
    侯爺這是要親自去看是哪家的墳頭?
    看著這道疾行如風的玄色身影,沈靖川咂舌,至於把“禦風隱形”,他磨破兩百雙鞋底都學不會的輕功,都用出來了嗎
    半山腰處。
    陸燼歡哭的精疲力盡,渾身無力地坐在她刨出的高高的土堆上,臉上黃一道、白一道又灰一道。
    她手裏還抓著一塊森白的大腿骨。
    陸燼歡眼皮紅腫,抬手抹著臉上未幹的淚,結果又沾上了一道紅。
    因為她的指腹在滲血。
    是方才她用匕首劃的,這塊大腿骨上也落上了她的血。
    望著已經滲入骨內的斑斑紅跡,陸燼歡忽然揚唇笑了。
    隨後,她把大腿骨輕輕放回棺木中,又跪在歪斜的墓碑麵前,虔誠地雙手合十。
    月光照在刻著“孟治樘”三字的碑文上。
    “外祖父,燼歡多有得罪,若您怪罪”她頓了頓,“也許我很快就能下去,跟您當麵賠罪了。”
    陸燼歡聲音沙啞地道:“不管如何,還是求您寬宥,燼歡隻是太想知道真相了。”
    如果她隻有兩個時辰好活,她最想做的——就是親自去驗證,刺痛她最深的事情。
    陸燼歡有時倔得可以。
    叫了十幾年的母親,憑什麽別人三言兩語,隻說了幾句話,她的母親就沒了?!
    就算是孟氏親口所言,她也沒有盡信。
    別人之語,不愛聽的,她不要聽。
    眼見為實,她要親眼看見才死心。
    昨日,陸燼歡在書肆中看的書可不止一本,還有一部前朝著名的司法書籍《洗冤錄》。
    這書中有一法,名為“滴骨法”,以生者血瀝死者骨滲,即為親子。
    經過這番滴骨驗親,證明了陸燼歡與孟家有血緣,且是直係血親。
    她的外祖父孟治樘是清正的好官,年輕有為卻因治水意外去世,隻留下妻子和年幼的獨女孟雅真。
    現在,有且隻有一個答案,她就是孟氏的親生女兒。
    此事峰回路轉,陸燼歡的心落地了,盡數被喜悅盈滿。
    她想站起身時,才發現跪地太久,腿都麻了,重心不穩就要栽到棺材裏。
    電光火石間,有人撈了她一把。
    鐵鑄一般的長臂緊箍著她的腰,將她提起,她的雙腳瞬間離地。
    陸燼歡登時心驚肉跳,這人何時出現的?她竟絲毫沒有察覺。
    山林裏有不少落葉,他竟連踩踏的聲音都沒有發出,是如何做到的?
    陸燼歡仔細感受了下。
    擱在她腰間的手臂,冷冰冰的沒什麽溫度,還硌得她肋骨生疼。
    背後之人,身量應該很高大,是成年男子的骨量。
    這大半夜的,周邊都是墳墓,而且她小腿上又有惡詛痕這種邪物,身上還有血腥氣。
    想到昨夜翻看的誌異,陸燼歡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又冷、又硬、走路還沒聲
    書讀得太多太雜,有時也不是好事。
    該不會歪打正著,招來了什麽陰濕男鬼?想要與她配冥婚?
    陸燼歡沒敢掙紮,生怕動了,被他纏得更厲害。
    “你”
    她剛出了一個音,覺得不妥,又改了下措辭,充滿敬意地道:“大哥也是京城人氏?”
    身後久久沒有回應。
    她心情忐忑地又等了一會兒,才等來了惜字如金的一個字。
    “嗯。”
    這音色,低沉中夾帶著幾許涼薄。
    明明從他的喉嚨中發出,卻好似穿透陸燼歡的身體才發出來的,她的後頸都跟著涼颼颼的。
    陸燼歡提了一口氣,試探道:“大哥,聽你聲音,應該有三十餘歲了吧?”
    “何以見得?”
    陸燼歡的身體僵住。
    “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她仿佛覺著天色更黑沉,夜風也更陰冷。
    難道她猜錯了?
    惹男鬼生氣了?
    做鬼的也在乎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