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春霖破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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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淩花頂著殘雪綻放出嫩黃的蕊心時,陳青山正蹲在溪畔磨礪青銅釘。融雪水裹挾碎冰碴子奔湧而下,撞在釘身的北鬥紋上濺起星芒。那日蘇的魚骨鈴從對岸飄來,混著她辨不清情緒的赫哲小調:"陳青山,你的釘在春水裏哭呢。"
"哭的是山靈。"他抬眼望向霧凇林,那些垂掛一冬的冰棱正化作雨簾,"哭夠了就該發新芽。"
春草挎著柳條筐從林間鑽出,筐裏新采的紫花地丁還沾著雪水:"那日蘇姐姐說,菌脈順著融雪水進了鹿飲澗。"她忽然舉起株異樣的藥草,"看這虎耳草!葉背都變黑了!"
鄂倫春老薩滿用神鼓舀起溪水,鼓麵鹿筋突突跳動:"水精被醃了,得找泉眼。"他忽然指向澗底某處反光,"那兒!七姓人埋過鎮水鼎!"
鹿飲澗深處,七個青銅鼎半浸春水,鼎身纏滿菌絲化的水草。周鐵牛的石匠錘剛觸及鼎耳,整條山澗突然沸騰,菌化的魚群躍出水麵,鰓邊生著菊花狀肉瘤。
"退巽位!"那日蘇的星盤騰空飛旋,魚骨鈴結成北鬥陣。陳青山的青銅釘釘入濕滑青石,釘尾紅綢引著菌魚撞向岩壁。春草趁機撒出藥粉,爆燃的火焰映出鼎內蜷縮的薩滿屍骨——每具心口都插著刻櫻花紋的東洋短刀。
"是換命祭!"老薩滿的神鼓重重砸地,"當年七家用血脈壓煞,倭寇倒轉成了養菌陣!"他扯開某具屍骸的衣襟,潰爛的胸口竟嵌著半枚骨鈴。
陳青山忽然按住心口,那裏新愈的痂疤灼痛如烙。那日蘇的星盤突然吸附在青銅鼎上:"星軌說,要活水洗鼎。"她解下銀發辮浸入山泉,"赫哲人以發為弦,陳青山,借你的釘一用。"
七枚青銅釘釘入泉眼北鬥位,釘尾栓著那日蘇的發絲。春雷滾過天際時,菌脈在泉水中現出原形——竟是條首尾相銜的八岐蛇影,蛇眼處浮著東洋母艦的微縮虛影。
"改地脈!"周鐵牛的石匠錘砸向山壁先祖刻紋。整條山澗突然倒流,菌化的魚群在逆流中褪去腐肉,露出銀亮鱗片。老薩滿的神鼓奏出《歸澤謠》,新生蘆芽刺破水麵,將青銅鼎纏成綠繭。
那日蘇忽然踉蹌,魚骨鈴碎了大半:"母艦在鯨落海......用薩滿魂......"
陳青山扶住她時,星盤映出個穿巫女服的虛影,正將骨鈴殘片按進鯨骨圖騰。
深夜,鄂倫春營地的篝火旁。
"那是東洋的星見巫女。"那日蘇用鮭魚骨修補星盤,"她用三百薩滿魂喂了鎮海虺。"她忽然抬眼,"你心口那枚殘鈴,在鯨落海會響。"
春草搗藥的手頓了頓:"青山哥,金鈴兒姐姐的殘魂......"
"在山靈睜眼處。"陳青山將青銅釘浸入鹿血酒,"等春霖洗淨長白,該去會會海眼了。"
那日蘇的銀發映著火光,發梢魚骨鈴輕碰陳青山的青銅釘:"赫哲人說,亡魂住在初逢的星光裏。等鯨落海漲潮,我帶你捕那顆暗了三年的搖光。"
帳外忽起鹿鳴,新生鹿羔正跌撞著啃食紫花地丁。陳青山望著釘身消融的殘雪,忽然明白金鈴兒為何獨愛初春——腐葉下永遠藏著新芽,就像山靈咽下所有苦難,仍要在裂縫裏捧出花來。
五更天,澗底傳來冰裂聲。
周鐵牛舉起半塊鼎耳:"看這水紋!"
融化的青銅鼎內壁,七姓血咒與赫哲星圖交錯,勾勒出完整的北海堪輿。某處鯨骨標記旁,新生的蘆芽竟拚出句漢文——"山魂歸海時,鈴響見歸途"。
那日蘇的星盤突然指向東南:"母艦動了!"
陳青山的青銅釘在曙光中泛起青芒,釘尖北鬥紋第一次完整映出七星光軌。他忽然聽見遙遠的鹿哨,像是金鈴兒穿過山海,在歲月盡頭輕輕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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