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細雨浸透了赫哲人的魚皮帳，那日蘇蹲在火塘邊翻轉烤魚，魚骨鈴隨著動作輕響。陳青山掀簾進來時，她忽地將滾燙的魚串遞過去："吃，補足精氣好殺敵。"火光映著她耳後新紋的星軌刺青，蜿蜒沒入銀發深處。
    "鯨落海有異動。"陳青山避開她灼灼目光，青銅釘挑開濕透的綁腿，"東洋人在用鮫人淚修補艦船。"
    那日蘇突然攥住他手腕，魚骨鈴硌得生疼："陳青山，你心裏有座墳，墳頭草都三丈高了。"她指尖劃過他心口結痂的疤痕，"我們赫哲女子，看中的人就要在星光下結繩。"
    帳外忽然傳來春草的驚呼。兩人衝出去時，見周鐵牛正用石匠錘砸地——菌絲凝成的嬰孩從土中鑽出，手心攥著半枚櫻花紋彈片
    "是東洋人的菌傀童子！"春草的藥鋤劈開菌絲，"他們在用邪術續命！"
    那日蘇的星盤騰空飛旋，魚骨鈴結成困陣："戌時三刻，東南巽位！"她銀發突然纏住陳青山腰身，"跟我來！"
    星垂四野時，兩人立在鯨骨灘最高處。那日蘇解開七層魚皮衣，露出後背完整的北海星圖："赫哲女子一生隻繪一次本命星紋。"她將陳青山的手按在星圖中央，"把你的北鬥釘進來。"
    陳青山觸到那處肌膚滾燙："這是......"
    "星契。"她轉身時眼眸亮過北極星，"我占過星軌，今夜若不成事，就再沒明天。"突然拽著他撲倒，原先立足處炸開菌絲凝成的鬼爪。
    十多個菌傀從浪中浮出，為首的巫女腹部隆起，肚皮上浮著東洋船紋。那日蘇的魚皮鼓突然自鳴："他們在養菌胎！"
    陳青山的青銅釘破空釘穿巫女右眼，釘尖帶出的卻不是血，而是大把帶符咒的菌絲。巫女腹中突然伸出一隻手臂，掌心攥著枚完好的骨鈴："青山......"
    "幻象！"那日蘇的銀發暴長纏住陳青山脖頸，"那是菌絲化的金鈴兒！"她咬破舌尖將血抹在星盤，赫哲古星圖驟然亮起，"看著我！陳青山！活人比死人重要！"
    巫女腹部突然炸裂，菌胎化作八首巨蛇撲來。那日蘇拽著陳青山滾向礁石，魚皮衣被利齒撕開大半。她忽然翻身壓住他，後背星圖與北鬥七星共鳴："要麽現在與我星契，要麽一起喂蛇！"
    陳青山的青銅釘突然吸附在星圖中央，七枚青銅釘自行飛出結成陣。那日蘇的銀發在星光下暴漲，發梢魚骨鈴化作萬千箭矢："赫哲的姑娘，要男人不要命！"
    菌蛇在星陣中灰飛煙滅時，那日蘇的唇擦過他耳際："等燒了母艦，給我個赫哲姓的娃。"她翻身而起，星盤映出十裏外海麵的鋼鐵巨影，"現在，去殺光那些醃臢貨！"
    黎明前的海麵飄著磷火，母艦甲板上的青銅鼎正在蒸騰紫霧。春草將藥粉撒入浪中，爆燃的火焰映出鼎內蜷縮的孕婦——每個都挺著菌斑密布的肚子。
    "是七姓女子！"周鐵牛的石匠錘砸在船舷，"天殺的倭寇！"
    那日蘇的魚皮鼓突然裂響，鼓麵鮫人皮映出駕駛艙內的星見巫女："她在催產菌胎！"
    陳青山的青銅釘貫穿鋼壁，釘尖北鬥紋首次亮如白晝。巫女轉身的刹那，他瞳孔驟縮——她手中捧著的胎兒，眉眼竟與金鈴兒別無二致。
    "贗品終究是贗品。"那日蘇的銀發纏住巫女脖頸，"我們赫哲女子，懷胎要在大馬哈魚洄遊的季節。"魚骨鈴刺入巫女孕肚，爆出的卻不是血，而是萬千星芒。
    母艦在晨曦中傾斜時，那日蘇拽著陳青山躍上救生筏。她後背星圖正在滲血，嘴角卻噙著笑："陳青山，等上了岸......"
    "給你紋個新星圖。"他忽然按住她腹部落釘，"北鬥第九星的位置，留給赫哲的種。"
    春草在另一艘筏上舉起藥瓶："菌脈淨化了！"
    海麵突然浮起無數大馬哈魚，魚群托著殘艦沉入深淵。那日蘇仰頭飲盡魚皮囊裏的烈酒，將空囊拋向初升的朝陽："陳青山，孩子的名要帶個星字！"
    浪濤聲裏，她銀發間的魚骨鈴與青銅釘輕碰，奏出段不成調的赫哲古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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