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山的竹海在暮色中翻湧如濤，陳青山踩著新落的竹葉駐足。腐殖土裏半埋著枚生鏽手裏劍，刃口的七星紋沾著遼東黑泥的腥氣。
    "伊賀流的斥候比預想的快。"那日蘇的銀發纏住竹梢，驚起寒鴉三兩，"第七根竹子被挪過位置，土裏的竹鞭斷口還滲著汁。"
    陳青山用青銅釘挑起塊碎布："唐津港上月流行的繅絲工藝，經緯線比京都的粗兩分。"布片在釘紋映照下顯出暗紅血漬，"受傷的探子跑不出三裏。"
    竹影忽然詭譎搖曳，七個蒙麵忍者自虛空中顯形。為首的獨臂忍者甩出鎖鐮，鏈刃纏向青銅釘："二十年了，陳家的釘子還是這般礙眼！"
    陳青山旋身避開鐮刃，釘尖刺入竹身三寸："文祿年間繳獲的明軍鎖鐮，保養得倒用心。"竹節應聲爆裂，藏身其中的替身木偶滾落，心口釘著寫有"陳"字的符紙。
    忍者頭目獨眼凶光畢露："柳生新陰流的仇，今日......"
    "要報也是柳生家親自來。"陳青山截斷話頭，釘尖挑飛他的麵罩，露出底下七星烙印，"伊賀流何時改姓七星了？"
    竹海深處傳來機括聲響，三十六個竹筒齊射毒針。那日蘇的銀發絞碎箭雨："關東赤竹混著遼東苦竹，你們倒是會省料。"發梢卷住根斷竹擲出，林間頓時響起忍者的悶哼。
    陳青山踏著竹枝騰挪，忽見前方霧氣凝成人形。穿紫衣的女忍者懷抱三味線，弦音催動竹葉如刀："鎮山人的心肝，最配佐伊賀的清酒。"
    青銅釘穿透三味線麵板，陳青山捏住崩斷的琴弦："紀州產的鮫絲該用鹽水泡，你們用井水發澀了。"女忍者暴退間衣襟散開，露出內襯的陳氏祖墳地形圖。
    "甲斐之虎的墳土滋味如何？"陳青山碾碎圖中標記的土塊，"混著硫磺仿長白山黑泥，當我是瞎子？"
    獨臂頭目突然自地底竄出，鎖鐮纏住陳青山腳踝："死吧！"鐮刃劈下的刹那，那日蘇的銀發絞住他獨臂："伊賀的土遁術，不如赫哲的聽地訣！"
    陳青山順勢將青銅釘釘入其肩胛："鎖鐮的環扣少了兩枚，怪不得甩不利索。"釘尖挑出半枚七星令牌，"徐福給的俸祿不夠修兵器？"
    竹林突然陷入死寂，霧氣凝成銅牆鐵壁。女忍者咬破指尖在竹身畫符："伊賀流奧義·森羅萬象！"千百根翠竹化作持刀武士，刀鋒竟與青銅釘同源。
    "遼東鐵混著對馬島的砂，這鍛刀法倒是新鮮。"陳青山劈斷最近竹武士，斷麵年輪顯出倒置北鬥，"可惜淬火的時辰錯了三刻鍾。"
    那日蘇的銀發絞碎漫天竹葉："坎位那根！竹節間距短了半寸！"
    陳青山擲出青銅釘穿透目標，竹妖慘叫著現出女忍者真身。她懷中掉出卷《徐福航海日誌》，頁角沾著鮫人淚的鹹澀。
    "贗品。"陳青山撕碎書頁，"真正的日誌用遼東柘皮紙，遇火顯鮫紋。"碎片在暮色中燃起青焰，果然毫無變化。
    獨臂頭目突然暴起，鎖鐮直取那日蘇後心："死也要拉個墊背！"
    青銅釘後發先至，穿透他完好的左眼："伊賀流的‘死也要’，原來是這般聒噪。"
    竹海重歸寂靜時，殘陽將血光潑滿山徑。陳青山拾起半枚七星鏢，鏢身倒影裏隱約現出京都二條城的輪廓。
    "該去會會劍豪門的逆刃局了。"那日蘇的銀發纏住飄落的竹葉，葉脈在暮光中拚出個"柳"字。遠處山澗忽然傳來三味線殘音，彈的竟是赫哲族葬江調。
    陳青山摩挲著青銅釘上新添的劃痕，釘紋與血光中的竹影悄然重合。夜梟驚飛處，最後一片竹葉飄向西北，葉尖所指正是熊野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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