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樓船的青銅艙門在月光下泛著青苔，陳青山踩著船蛆蛀蝕的柚木階梯下行。那日蘇的銀發纏住艙壁銅燈，燈油竟散發著長白山鬆脂的冷香。
    "坎位第七塊船板，年輪間距短了半厘。"陳青山用青銅釘挑開腐朽的木板，露出底下鎏金刻紋，"這是萬曆年間福建水師的工藝，徐福的船隊倒會撿破爛。"
    艙底突然傳來鐵鏈拖曳聲，七個戴河童麵具的力士扛著青銅甕走來。甕口封著的鯊魚皮滲著黑水，領頭力士的足袋印著逆北鬥紋："鎮山人的腦髓，最配佐徐福大人的仙釀！"
    陳青山旋身避開潑來的毒液，釘尖刺入力士腕甲："薩摩軍械所的護腕，鉚釘該用銅非鐵。"甲片崩裂處露出潰爛的皮膚，潰口形狀竟與長白山雪崩圖吻合。
    那日蘇劈開青銅甕，腐臭的魚露裏泡著半截青銅舵："遼東寒泉淬的火候，你們倒是偷學了三成。"舵輪輻條間的冰裂紋，與赫哲族冰棺的紋路如出一轍。
    樓船深處傳來三味線裂帛之音，穿唐衣的女子自暗艙轉出。她懷中琵琶鑲著遼東玉，弦軸卻刻著倒置鎮山符："陳公子可願聽曲？這《霓裳》譜是從楊貴妃墓裏......"
    "是從平戶港戲班子買的贗本。"陳青山扯斷一根琴弦，"真正的霓裳羽衣曲，該用天山冰蠶絲製弦。"
    女子突然甩出七枚金針，針尾係著的符紙化作火鴉。那日蘇的銀發絞滅火勢："針眼用對馬島砂鐵鑄的，淬火時少淋了一道泉。"
    主艙門轟然開啟，三十六個青銅人俑持戈而立。陳青山踏著戈柄躍上橫梁："秦俑的持戈手法，該虎口朝上而非朝下。"釘尖刺入人俑後頸，掉出枚刻著"鹹陽"的偽製秦半兩。
    "七星會早料到你等會來！"陰影中走出個戴方士冠的老者，手中羅盤磁針亂顫，"這八紘一宇陣已成，長白山龍脈......"
    "磁針用肥前鐵仿的，遇潮就失靈。"陳青山劈碎羅盤，露出底下的倭國海圖，"你們在鬼界灘仿造長白山天池，潮汐差了三刻鍾。"
    樓船突然劇烈傾斜，浸泡在底艙的百具青銅棺順水流湧出。那日蘇的銀發卷住棺蓋："棺釘用遼東寒鐵打的，釘法卻是琉球的土葬式！"發梢觸及棺內鎮山符的刹那，腐屍手中的青銅釘竟與之共鳴。
    老者暴喝著撞向艙壁，暗格中滾出青銅丹爐："徐福仙丹在此！"爐蓋掀開的刹那，三百顆"仙丹"化作毒蜂，卻在觸及青銅釘紋時自焚成灰。
    "丹砂摻了長崎的硫磺，你們倒會省料。"陳青山碾碎爐身的蓬萊紋，"徐福若知後人這般寒酸，怕要氣活過來。"
    船底傳來木板斷裂聲，犬養家主駕著小早船破浪而入："我的醃菜石！徐福老兒偷了我的祖傳醃菜石！"三條禿毛老狗竄上甲板，對著青銅棺狂吠不止。
    陳青山突然刺釘入艙板裂縫，海水噴湧處浮起塊青黑礁石："你的醃菜石，是徐福用來壓艙的鬼界灘玄武岩。"石麵鎮山符的刻痕，竟與犬養家主懷中殘片嚴絲合縫。
    那日蘇劈開最後一道艙門，門內神龕供著半枚青銅虎符。符身饕餮紋吸飽月光，在艙壁投出長白山的虛影。陳青山將虎符按在胸口，冰魄紋與符紋重合的刹那，整艘樓船開始崩解。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陣眼！"老者咳血嘶吼，"徐福大人早將龍脈......"
    話未說完被青銅釘貫穿咽喉，陳青山碾碎他懷中的星象圖："用唐人街的劣紙仿製敦煌星圖，你們七星會當真窮酸。"
    海水吞沒桅杆的刹那，陳青山抓住漂浮的青銅鏡。鏡背的潮汐紋與冰棺裂痕同源，映出海底深處真正的徐福棺槨。三艘小早船拖著鎖鏈逼近，犬養家主在船頭高舉火把："我的醃菜石！把我的醃菜石還來！"
    那日蘇的銀發纏住最後一塊船板，年輪間的冰淩花種已抽出嫩芽。血色月光下，長白山的輪廓在海霧中若隱若現，山巔積雪正泛著詭異的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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