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裹著腐葉的氣息漫過通王城的殘垣，陳青山背靠斑駁的巴揚寺石塔，指尖摩挲著魚皮地圖的毛邊。之前從石缸平原帶回的青銅鈴，此刻正在岩溫腰間錚鳴，鈴舌撞擊的頻率與城外藤蔓爬行的窸窣聲漸漸同步。
    "東南角的第三尊石像。"春草突然攥緊銀鐲殘片，鐲芯銅針在月光下泛著血光，"那些阿修羅浮雕的眼珠在轉。"
    陳青山釘尖挑起塊碎石擲去，石塊擊碎石像左眼的刹那，整麵城牆突然爬滿藤壺。這些貝類張合間噴出混著銅錢渣的黑霧，霧中浮現波功弟子的黑袍身影："大師問陳先生可喜歡這份重逢禮？"
    數百具藤偶從護城河底浮起，關節處嵌著森白的人骨。春草貼近觀察某具斷臂傀儡，突然厲喝："是鎮泉人的指骨！波功掘了沐英親兵的墳！"
    她的話音未落，藤偶天靈蓋突然裂開，鑽出的蛇藤纏著刻滿咒文的銅錢直撲麵門。陳青山旋身揮釘斬斷，釘尖刮落的銅鏽裏竟摻著赫哲族薩滿的骨粉。
    岩溫的魚叉刺穿三具傀儡，叉尖挑出纏著紅繩的脛骨："這些骨頭在吞地氣！"
    他背後的魚皮紋突然裂開，鑽出的藤蔓與傀儡殘肢糾纏成團。陳青山劈開某具藤偶胸腔，露出正在搏動的翡翠心髒——心室內封存的竟是半卷沐英手書的《鎮泉誌》。
    "雕蟲小技。"波功的聲音從城樓傳來，他手中的蛇杖正引動月光凝成光索，"當年沐英活埋三百鎮泉人改河道，今日我便用他們的遺骨..."
    陳青山暴喝擲出青銅釘，釘身裹著春草的心頭血貫穿光索。血珠遇月華炸成赤霧，霧中浮現通王城古戰場圖——沐英親兵正將活人封入青銅柱，柱身刻著的鎮山咒與藤偶關節的骨紋如出一轍。
    春草突然撕開魚皮地圖，就著月光點燃："青山哥，兌位缺了引魂火！"
    火焰舔舐著六百年前的犀牛皮，焦臭味中浮起沐英虛影。這位黔寧王虛影竟抬手拍向陳青山天靈，掌風裹著青銅釘紋沒入血脈："鎮山人當斷則斷！"
    岩溫的魚皮紋突然迸發青光，他拽斷頸間骨鏈擲向城樓："傣族的魂，輪不到蛇藤來收！"
    骨鏈遇風化作九尾火狐，躍上城樓撕咬波功的袍角。陳青山趁機揮釘斬斷七條主藤，釘尖刮落的翡翠碎屑在空中凝成北鬥陣型。春草將燃燒的魚皮圖按在胸口，倒懸的北鬥痣滲出青光，竟與沐英虛影手中的釘紋遙相呼應。
    "沐英老賊！"波功的蛇杖插入城牆裂縫，整段女牆轟然倒塌，"你當年活埋鎮泉人時可想過..."
    青銅釘破空釘穿他的左肩，陳青山踏著藤偶殘骸躍上城樓。釘身饕餮紋吸飽月華，竟在夜空投射出完整的通王城水脈圖。圖中三十六個泉眼位置，正與春草胎記裂紋完美重合。
    藤偶大軍突然集體跪伏，關節處的人骨滲出黑血。岩溫的魚叉挑開某具傀儡胸腔，赫然發現翡翠心髒內封著枚帶血的玉玨——玨麵裂紋竟與陳青山手中青銅釘的裂痕同步延伸。
    "青山哥！西北護城河！"春草將銀鐲殘片射向河道，鐲芯銅針激起三丈水柱。
    水霧中浮起青銅柱殘骸，柱身纏著的鎖鏈正在吞噬藤偶血氣。陳青山引動沐英虛影拍向河麵，衝擊波震碎數十具傀儡。波功的冷笑隨夜風飄來："你毀得了藤軍，毀得了沐府造的孽嗎？"
    晨光刺破霧靄時，陳青山握緊半焦的魚皮圖，發現灼痕處顯出新泉眼的方位——正是那波功黑袍拂過的城樓石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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