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薔薇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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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壓彎了艾草葉,陳青山蹲在祠堂門檻上磨著鎮山釘。釘尖在青石板上劃出細碎的聲響,驚走了簷下築巢的燕子。那日蘇端著陶碗從灶房出來,碗裏的奶茶騰起的熱氣在晨光裏打著旋。
"老葛頭家的牛昨兒個半夜叫得邪乎。"那日蘇把碗遞給陳青山,"我去瞧了,牲口棚的欄杆上掛著這個。"
她從懷裏掏出一塊燒焦的布片,靛青色的土布邊緣繡著一朵殘缺的薔薇。陳青山用釘尖挑起布片,迎著光看見織物裏編著幾根銀絲,排成古怪的符號。
祠堂後的老榆樹突然抖落一地葉子。沒有風,那些葉子卻像被無形的手扯下來似的,打著轉落在陳青山腳邊。他彎腰拾起一片,葉脈間滲出暗紅的汁液,在指腹留下鐵鏽味的痕跡。
"去老葛頭家看看。"陳青山把鎮山釘別回腰間,釘尾的銅鈴輕輕響了一聲。
葛家院子裏的泥地上留著雜亂的蹄印,不是牛蹄,更像是某種大型貓科動物的足跡。牲口棚的木欄杆斷了兩根,斷口處木刺朝外翻著,像是被什麽東西從裏麵撞開的。陳青山蹲下身,鎮山釘撥開幹草堆,露出一小撮銀灰色的毛發。
"不是山裏的東西。"那日蘇撚起一根毛對著陽光看,"倒像是......"
她的話被一陣急促的鈴鐺聲打斷。屯子東頭傳來孩子們的驚叫,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陳青山趕到時,看見鐵匠鋪門前倒著半扇豬肉,鮮紅的肉上布滿細密的牙印,像是被無數小獸啃噬過。
鐵匠老張癱坐在門檻上,手裏的鐵鉗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昨兒半夜來的,像霧一樣從門縫裏滲進來,把掛著的肉都糟蹋了。"他顫抖的手指指向牆角,"臨走還留下了這個。"
牆角堆著幾塊焦黑的木炭,擺成個規整的五角形。陳青山的鎮山釘剛碰到木炭,那些炭塊就碎成了粉末,露出下麵埋著的一枚銅紐扣——雙頭鷹徽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正午時分,曬場上的穀堆突然自燃。沒有火源,那些幹燥的穀粒就這麽憑空冒起青煙,接著竄出詭異的綠色火苗。屯民們潑水救火,水澆上去反而讓火勢更旺。陳青山解下腰間的水囊——裏麵裝著那日蘇調的草藥汁——灑向火堆,火焰這才漸漸熄滅。
"是煉金術的磷火。"那日蘇扒開焦黑的穀堆,從灰燼裏撿出來一個琉璃小瓶,"裏麵裝著人的指甲。"
曬場邊緣的老槐樹下,幾個孩子圍著一堆亮晶晶的東西。陳青山走近才看清那是幾十顆米粒大的翡翠珠子,每顆珠子裏都封著一滴暗紅的液體。他剛要伸手,珠子突然集體爆裂,裏麵的液體在樹皮上蝕刻出一行德文。
那日蘇的銀簪劃過樹皮:"寫著"以血還血"。"
傍晚的炊煙剛升起,屯子裏突然斷電了。不是尋常的跳閘,而是所有的金屬器物都開始滲出黑色的黏液。菜刀、鐵鍋、門環,甚至婦人頭上的銀簪,全都蒙上了一層瀝青般的物質。陳青山把鎮山釘插進祠堂前的香爐,釘身立刻爬滿蛛網似的黑線。
"是薔薇十字會的詛咒。"老薩滿用骨鈴在釘尾輕敲三下,"他們用這種方式標記獵物。"
夜幕降臨後,屯子裏的狗全部噤聲。陳青山和那日蘇守在祠堂,聽見屋頂瓦片上有細碎的腳步聲。不是貓,也不是鬆鼠,那聲音像是穿著硬底靴的小人在奔跑。子夜時分,糧倉方向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糧倉的木門上釘著七隻死烏鴉,排成了北鬥七星的形狀。倉內的穀堆上躺著葛老頭家的花貓,肚子被剖開,內髒擺成薔薇圖案。最駭人的是,那些穀物全部變成了鐵灰色,抓起一把,沉甸甸的像是真正的金屬。
"他們在汙染糧食。"那日蘇用銀簪試探那些變異的穀粒,"吃了會中汞毒。"
陳青山把鎮山釘插入穀堆。釘身剛入半寸,整個糧倉突然劇烈震動,梁柱間落下簌簌的灰塵。釘尾的銅鈴瘋狂作響,釘尖周圍開始泛起詭異的藍光。那些鐵灰色的穀粒在藍光中漸漸褪色,最終恢複了正常。
但陳青山知道,這隻是開始。當他和那日蘇走出糧倉時,整個屯子的屋頂都覆上了一層銀霜——不是雪,而是某種細密的金屬粉末,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要變天了。"陳青山望著遠處長白主峰上飄動的血色霧氣,握緊了鎮山釘。釘尾的銅鈴無聲地震顫,仿佛在回應山中的某種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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