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雪狼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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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裏的火塘劈啪作響,陳青山將鎮山釘橫放在薩滿銅鏡前。鏡麵映出的南極景象正在消散,最後消失的是那上百具青銅棺上刻著的薔薇十字徽記。銅鏡邊緣的鄂倫春雷鳥紋突然滲出細密的水珠,順著鏡框滑落,在香案上匯成一道彎曲的痕跡,像極了長白山脈的輪廓。
    "雪狼穀的巴圖來了。"那日蘇掀開獸皮門簾,寒風卷著雪粒子撲進祠堂。她銀簪上的瑪瑙珠子不知何時裂了一道縫,折射出的光斑在牆上跳動如不安的精靈。
    陳青山抬頭看見老獵人巴圖站在祠堂門口,羊皮大氅上結滿冰淩。老人沒像往常那樣取下獵刀行禮,而是直挺挺地伸著雙臂,手腕上纏著浸透血汙的布條。他的眼白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白毛風要來了。"巴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每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的回音,"狼群的眼睛裏......有東西在轉。"
    老薩滿的骨鈴突然從供桌上滾落。陳青山彎腰去撿,發現鈴鐺內壁粘著一撮銀白色的狼毛,毛尖上凝結著細小的硫磺晶體。他剛用鎮山釘挑起狼毛,祠堂外的獵犬突然集體發出嗚咽,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慘叫。
    陳青山衝出門時,看見十幾條獵犬在雪地裏打滾。它們的眼睛變成了渾濁的翡翠色,眼角滲出瀝青般的黏液。最健壯的那條黑背犬突然人立而起,前爪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在胸前擺出煉金術的硫汞符號。
    "雪狼穀不能去了。"巴圖僵硬地轉過脖子,陳青山這才發現老人後頸上嵌著半片齒輪,金屬邊緣已經和皮肉長在一起,"那些不是真狼......是披著狼皮的......"
    老人的話被一陣尖銳的嘯叫打斷。二道溝方向的天空騰起金紅色的煙霧,隱約可見無數黑點在煙幕中穿梭。那日蘇的銀鏈突然自行解開,鏈環在空中拚出鄂倫春警示紋樣——三隻狼圍著一輪血月。
    "備馬。"陳青山將鎮山釘別回腰間,釘尾的銅鈴被寒風吹得嗡嗡震顫,"帶上硫磺粉和孔雀膽。"
    通往雪狼穀的山路覆蓋著新雪,馬蹄每次落下都會帶起一蓬閃著金屬光澤的雪霧。那日蘇騎在隊伍最前麵,她的嫁衣銀飾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白霜,每走百步就有一枚銀鈴自動碎裂。陳青山注意到,那些掉落的銀鈴碎片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正北方偏西十五度,正是野狼溝的方位。
    翻過第三道山梁時,領頭的棗紅馬突然人立嘶鳴。陳青山勒住韁繩,看見前方的雪坡上蹲著七匹通體雪白的狼。這些狼的體型比尋常山狼大出一倍,額間生著菱形的暗紅色斑紋,像極了煉金術裏的硫磺符號。
    "不是活物。"那日蘇解下銀酒壺抿了一口,將混著馬奶酒的唾沫吐在掌心,"看它們的影子。"
    陳青山眯起眼睛。午後的陽光將狼影投在雪地上,那些影子卻保持著完全不同的動作——有的在啃咬不存在的骨頭,有的在雪上畫著複雜的幾何圖形。最右側那匹狼的影子甚至不是犬科動物,而是個戴尖頂帽的人形。
    鎮山釘在鞘中劇烈震動。陳青山剛拔出釘身,狼群突然齊聲長嚎。聲波震得鬆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露出藏在樹冠裏的東西——上百個用冰雕成的鳥巢,每個巢裏都蹲著隻青銅渡鴉,鳥喙大張,仿佛在無聲地尖叫。
    "下馬。"陳青山低聲說,"它們在看我們腰間的金屬。"
    那日蘇解下銀鏈纏在左手,右手握著淬過孔雀膽的匕首。兩人剛向前邁出三步,為首的雪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的皮毛如幕布般裂開,露出裏麵青銅鑄造的機械結構。齒輪轉動的哢嗒聲中,狼嘴緩緩張開,吐出一團裹著血絲的硫磺煙霧。
    煙霧在空中凝成德文字母:歡迎)。
    陳青山揮動鎮山釘劃破煙霧。釘尖觸及硫磺的刹那,七匹狼同時撲來。那日蘇的銀鏈如靈蛇般纏住最前麵兩匹的脖子,鏈環上的鄂倫春符文燒得狼毛滋滋作響。陳青山側身避過狼爪,鎮山釘精準刺入第三匹狼的眉心,釘身傳來擊碎玻璃的手感。
    被刺中的狼炸成一團冰碴。飛濺的碎冰中藏著無數細如牛毛的銀針,陳青山急忙用皮襖擋住麵門。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後,剩下的狼群突然集體僵住,眼窩裏的翡翠珠子一個接一個爆裂。
    "有人在操控它們。"那日蘇用匕首挑起一塊翡翠碎片,碎片內裏刻著微型煉金陣,"看這個圖案,和南極日記裏記載的一模一樣。"
    雪坡突然震動起來。陳青山單膝跪地,鎮山釘插入雪層穩定身形。隨著轟隆巨響,前方三十步處的雪地塌陷出一個直徑十丈的深坑,坑底立著十二尊冰雕。每尊冰雕都是穿修士袍的人形,雙手捧著山髓晶碎片,圍成標準的煉金陣型。
    最中央的冰雕突然轉過臉來。陳青山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是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睛完全由水銀構成,正緩緩流淌出扭曲的滿文:"血脈即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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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位!"那日蘇突然大喊。陳青山本能地向左翻滾,原先站立處的雪地刺出三根青銅長矛。矛身上纏著正在蠕動的銀白色菌絲,與野狼溝冰層下發現的如出一轍。
    鎮山釘的銅鈴突然自行脫落,滾向深坑邊緣。陳青山追著銅鈴來到坑沿,看見坑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德文數字——全是日期,從1912年一直延續到今年,每個日期後麵都標注著經緯度坐標。
    "他們在標記山髓晶的埋藏點。"那日蘇用匕首在冰麵刻了個傣族驅邪符,"最新這個坐標......"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匕首尖指著的正是長白山主峰的位置,日期是三天後。
    冰雕群這時突然集體轉身,手中的山髓晶碎片開始發出脈動的紅光。陳青山感到懷中的鎮山釘變得滾燙,釘身上的鄂倫春星圖與紅光產生共鳴,在雪地上投出放大的星象投影。他猛然醒悟,這是煉金術士在用山髓晶的能量強行改變地脈走向。
    "砸碎它們!"陳青山衝向最近的冰雕。鎮山釘貫穿冰雕胸口時,整尊冰雕突然軟化,變成粘稠的汞合金纏上他的手臂。那日蘇的銀鏈及時卷住他的手腕,鏈環上鑲嵌的孔雀膽粉末與汞合金接觸,騰起刺鼻的青煙。
    十二尊冰雕一個接一個爆裂。每碎一尊,坑底就湧出一股帶著硫磺味的黑水。當最後一尊冰雕倒下時,陳青山在它底座發現個銅匣,匣裏放著張泛黃的照片——1912年的南極探險隊合影,但所有人都長著狼的眼睛。
    照片背麵用血寫著段德文:"當雪狼泣血時,南北山門將開。"
    回程的路上,馬匹變得異常焦躁。經過一片白樺林時,陳青山發現所有樹幹朝北的一麵都結著冰霜,霜花組成完全相同的薔薇十字圖案。那日蘇用銀簪戳破一處霜花,裏麵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散發著鐵鏽與腐肉混合的腥氣。
    "有人在用霜花傳遞信息。"她將染紅的銀簪插回發髻,"看這些霜花的分布,指向的是......"
    "仙人洞。"陳青山握緊鎮山釘。釘尖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水銀膜,折射出扭曲的樹影。那些影子在雪地上拚出兩個巨大的德文字母:"——聖血兄弟會的縮寫。
    祠堂的燈火亮如白晝。老薩滿正在用熊血重繪牆上的雷鳥圖騰,每畫一筆,供桌上的銅鏡就映出南極冰原的一角。陳青山剛踏入祠堂,懷中的銅匣突然發燙,匣蓋自動彈開,露出裏麵躺著的一顆狼牙——牙根處刻著微型雙頭鷹。
    "雪狼穀的狼王牙。"老薩滿的骨鈴懸在狼牙上方不停打轉,"三十年前我親手埋下的鎮物......"
    這時銅鏡突然映出駭人景象:南極冰層上,三百具穿修士袍的冰屍正跪拜一輪血月。月光照耀處,冰麵裂開道綿延數裏的縫隙,隱約可見底下青銅城的尖頂。
    那日蘇的嫁衣銀飾叮咚作響。她解下腰帶鋪在供桌上,銀線繡的孔雀紋路正對應銅鏡裏的冰裂縫走向:"這不是預言......是正在發生的......"
    陳青山將鎮山釘立在銅鏡前。釘身的裂痕中滲出細小的血珠,在鏡麵畫出一道符咒。鏡中景象突然扭曲,最後定格在一頁攤開的日記上——正是他們在溫泉邊發現的那本石化日記的續篇:
    "1912.3.3 月全食時,青銅門自己開了。門後站著一個穿清朝官服的中國人,他說......"
    日記到此中斷,殘留的頁腳上留著五個帶血的指印,指紋與陳青山右手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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