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碑文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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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長白山籠罩在青灰色的霧氣裏。陳青山蹲在仙人洞前的石碑旁,指尖撫過碑麵上被硫磺腐蝕的凹痕。昨夜那場詭異的雪停得突然,積雪下露出這塊光緒三十四年立界碑,背麵爬滿藤蔓狀的裂紋,隱約可見底下藏著的傣族符文。
    "這裂紋不對勁。"那日蘇用銀簪挑開一片苔蘚,簪尖突然被什麽吸住似的貼在碑麵,"像是被人故意刻出來的。"
    陳青山拔出鎮山釘,釘尖沿著裂紋走向輕輕刮擦。隨著碎屑簌簌落下,裂紋逐漸顯露出真容——那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痕,而是用極細的鏨子精心雕琢的密文,每個轉折處都嵌著粒芝麻大的翡翠碎屑。
    寶音老漢舉著火把湊近,火光在碑麵上跳動,那些翡翠突然同時泛出幽光。裂紋在光影變幻中重組,竟浮現出一幅微縮的山脈地形圖,圖上七個紅點連成北鬥形狀,最亮的那顆正對應著他們腳下的仙人洞。
    "這是......"陳青山突然噤聲。鎮山釘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釘尾銅鈴發出蜂鳴般的震顫。他猛地抬頭,看見洞口的藤蔓無風自動,葉片背麵泛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
    那日蘇的銀鏈已經纏上手腕,鏈環間的孔雀紋路滲出靛藍色汁液:"碑文在吸火把的光。"
    果然,火把的光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仿佛被石碑吞噬。寶音急忙換上新火把,卻在點燃瞬間驚叫出聲——新火把燃燒的火焰竟是詭異的青白色,照得人臉發綠,在岩壁上投出扭曲如鬼魅的影子。
    "退後三步。"陳青山將鎮山釘橫在胸前。釘尖剛觸及碑麵,裂紋裏的翡翠突然爆出刺目強光。寶音手中的火把應聲炸裂,飛濺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德文單詞:小心)。
    地麵開始震動。石碑底部滲出瀝青般的黑液,所過之處雜草瞬間枯死,露出底下埋著的青銅鏈條。陳青山眼疾手快地用鎮山釘卡住鏈條,釘身與金屬摩擦迸出藍紫色火花。鏈條另一頭延伸進仙人洞深處,繃直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有人在洞裏。"那日蘇耳貼地麵,"是鐵器拖行的聲音。"
    陳青山拽著青銅鏈後退三步,鏈條突然自行抽動,碑文上的翡翠接連爆裂。飛濺的碎屑中,裂紋徹底重組完畢,現出滿漢雙語寫就的警告:
    "此界碑乃光緒三十四年中德勘界所立,凡我華夏子民,慎勿開啟山髓晶之門。德人狡詐,借勘界之名,行盜脈之實。傣族兄弟以血咒封之,鄂倫春薩滿以魂鎮之,猶恐不足......"
    碑文後半截被某種強酸腐蝕,隻殘留幾個模糊的德文字母。陳青山用鎮山釘尾刮下些腐蝕物,放在鼻尖一嗅,是水銀混合硫磺的味道——與南極日記記載的煉金藥劑完全相同。
    洞內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三人循聲而入,火把照亮洞壁上新出現的爪痕——不是野獸的抓痕,而是某種機械爪留下的規整溝壑,溝壑邊緣凝結著銀白色的菌絲。陳青山的鎮山釘剛靠近菌絲,那些絲狀物就自動蜷縮,露出底下刻著的德文編號。
    "第十三個地點,第七號標記。"那日蘇對照著碑文上的地圖,"他們在長白山至少埋了十二處煉金陣。"
    寶音的火把突然照到洞底一堆異物。那是七具穿晚清服飾的幹屍,圍成圓圈跪坐,每具屍體掌心都捧著塊山髓晶碎片。幹屍中央的地麵凹陷成六芒星圖案,星芒交匯處嵌著塊銅板,板上用滿文刻著"吉林機器局監製"。
    "是當年勘界的工匠。"陳青山蹲下身細看,發現幹屍的耳後都刺著微型雙頭鷹紋身,"被滅口後做成陣眼了。"
    那日蘇的銀鏈突然自行飛向洞頂。鏈環纏住一根垂下的鍾乳石,石尖正滴落混著金粉的液體。陳青山舉高火把,這才看清洞頂布滿人工開鑿的凹槽,槽內流淌的水銀構成一幅巨大的煉金陣圖,與南極冰城地宮所見如出一轍。
    "坎位有東西。"寶音的聲音發顫。他指著幹屍圈正對的岩壁,那裏凸起個獸首形狀的石雕,獸嘴大張,露出裏麵青銅鑄造的機關齒輪。
    陳青山將鎮山釘插入獸口。齒輪轉動聲震得洞頂水銀簌簌墜落,地麵六芒星突然裂開,升起個水晶匣子。匣內鋪著褪色的紅綢,上麵躺著半張發黃的《中德勘界條約》,條約邊緣粘著幾根灰白頭發。
    "這不是官方條約。"陳青山展開紙張,背麵用德文寫著附加條款,"德方以測量儀器抵償部分賠款......"他猛然頓住,條款下方列著的儀器清單裏,赫然包括"山髓晶開采設備十二套"。
    那日蘇突然按住條約某處。在火把照耀下,紙麵浮現出隱形墨水繪製的剖麵圖——長白山地脈被標注成七條金龍,每條龍的逆鱗位置都畫著煉金符號。最駭人的是,圖側標注顯示這套圖紙共有一式兩份,另一份現存於"漢堡地質學會"。
    寶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先前沒注意到的洞壁角落——那裏堆著幾十個玻璃罐,每個罐裏都泡著隻人類右耳,耳垂上穿著刻數字的銅牌。最近的罐子上貼著1912年的標簽,正是南極探險隊失蹤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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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計數。"那日蘇用銀簪挑起一隻耳朵,耳背皮膚上烙著薔薇十字,"每取一處山髓晶,就割一隻耳朵......"
    陳青山的水囊突然毫無征兆地炸裂。水流在落地前就被某種力量牽引,在空中凝成德文字母:你們來晚了)。緊接著洞內所有水銀同時沸騰,蒸汽在洞頂凝結成清晰的地圖——南極冰層下,三百口青銅棺正緩緩開啟。
    石碑方向傳來岩石崩裂的巨響。三人衝出洞口時,隻見界碑已經攔腰折斷,斷麵處露出中空的柱心,裏麵塞滿寫滿德文的羊皮紙。陳青山剛抽出一張,紙張就在陽光下自燃,火焰不是常見的橙紅色,而是刺眼的青白。
    "是信號。"那日蘇指向遠處的雪狼穀,穀中騰起一模一樣的青白煙柱,"他們在喚醒埋在各處的煉金陣。"
    陳青山拾起半截斷碑。石碑底部藏著個暗格,格內青銅匣中放著一把老式左輪手槍,槍柄上刻著陳延鶴的名字。槍膛裏壓著六發子彈,彈頭不是鉛製,而是某種泛著山髓晶光澤的紅色金屬。
    "太叔公的配槍。"陳青山退出子彈,彈殼底部印著德文日期:1908.11.3——正是陳延鶴失蹤前三天。
    回屯的路上,他們發現所有溪流都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那日蘇用銀瓶取了些水樣,水中突然浮起無數針尖大的翡翠顆粒,排列成德文短句:血債血償)。
    祠堂裏的銅鏡不知何時蒙上了水銀膜。老薩滿用骨鈴輕敲鏡麵,水銀退散後現出駭人景象——南極冰原上,那個穿清朝官服的人正彎腰打開最後一口青銅棺。當他抬頭時,鏡前的陳青山如遭雷擊:那張臉與他祖父年輕時一模一樣。
    "血脈即契約。"老薩滿用熊血在鏡麵畫下雷鳥紋,"你太叔公當年簽的,不止是勘界條約......"
    夜色漸深時,陳青山在油燈下細看那半張條約。燈光搖曳間,紙背的隱形圖文繼續顯現:一份用滿漢德三語寫就的血契,規定陳家世代為聖血兄弟會守護長白山髓晶,違約者將"血脈盡枯"。
    契約末尾的指印已經發黑,但依稀可辨是陳延鶴的右手拇指。而在指印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正在緩緩顯形——是用陳家家傳密文寫的:"吾以假契惑敵,真鎮山器在......"
    字跡到此中斷,最後幾個筆畫被水銀汙跡遮蓋。陳青山手中的鎮山釘突然自行立起,釘尖指向供桌上的銅鏡。鏡中,南極冰層下的清朝官員正舉起塊刻滿符文的翡翠,翡翠中央嵌著的,赫然是半枚鎮山釘的釘尾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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