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霧鎖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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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龍號的殘骸完全沉入渤海後,海麵浮起一層鐵鏽色的油膜。陳青山站在船頭,看著十二尊銅人緩緩沉入水中,它們胸口的翡翠在入水前全部浮出,被鎮山釘引來的海鷗銜著,飛向了東南方。
    老薩滿用骨杖攪動海水,杖頭雷鳥紋映出長白山的虛影。七條主脈中有三條已經恢複靈氣,山巔的積雪映著朝陽,泛出淡淡的金紅色。
    "還差四塊翡翠板。"那日蘇胸口的孔雀紋褪成了靛藍色,他指向遠處的海天交界處,"幽靈船帶走了剩下的銅人。"
    老船夫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裏頭裹著一塊發黑的鯨蠟。蠟塊遇熱融化後,露出裏麵藏著的半張海圖——正是雪龍號航海日誌裏缺失的那頁。圖上標注著十二艘德國考察船的航線,終點都指向南極某處無名冰灣。
    陳青山將鎮山釘按在海圖上。釘尖的山髓晶射出的紅光沿著墨水線路流動,最終匯聚在冰灣邊緣的一個小點上,旁邊浮現出太叔公用密文寫的批注:"冰城非城,實為船塚"。
    這時霧氣突然變濃。三丈之外的海麵傳來木板碰撞的悶響,寶音老漢的火藥箭破霧而出,照亮了不遠處隨波漂浮的船骸——是一艘德式救生艇,艇身結滿冰霜,裏頭蜷縮著一具穿裘皮的屍體。
    屍體懷中緊抱著一個銅匣。陳青山用鎮山釘撬開匣蓋,裏頭整齊碼著十二枚耳垂銅牌,每一枚都刻著"宣統元年春"和不同的編號。最後那枚銅牌背麵貼著一張便箋,太叔公的筆跡已經褪色:"銅人耳者,實為鎖鑰"。
    "難怪要割耳朵。"老薩滿抓起銅牌對著陽光,牌麵孔洞中閃過南極冰層的紋路,"每尊銅人都有對應的鑰匙。"
    那日蘇突然跪倒在船板上。她胸口的孔雀紋完全變成了黑色,紋路間凸起的硬物已經刺破了皮膚,露出翡翠般的質地。老薩滿抓了一把海鹽混著朱砂按上去,鹽粒在傷口處燒出青煙,空氣中彌漫著硫磺混著血腥的氣味。
    "我們隻有三天。"老薩滿掰開那日蘇的眼皮,瞳孔裏映出南極暴風雪的景象,"孔雀紋在把他變成活鑰匙。"
    霧氣中傳來了鯨歌般的悠長聲響。十二塊翡翠板突然從不同方向射來青光,在海麵上空拚出了立體地圖。陳青山看清了——三百口青銅棺排列成的圓圈中央,立著一艘倒插在冰層裏的巨船,船艏雕像正是雙頭鷹徽記。
    "是領航船。"老船夫指著船桅上殘破的旗幟,"當年十二艘船隊的旗艦,德國人叫它"冰鷹號"。"
    陳青山摸出太叔公的信件。在最早那封裏發現段被水漬暈開的密文:"冰鷹腹藏主晶,七日內不取,則三百棺開"。他猛然想起銅鏡裏見過的景象——穿清朝官服的人正在冰城中央剖胸取物。
    這時霧氣突然被某種力量攪動。舢板四周浮起七個漩渦,每個漩渦中心都立著根冰柱,柱裏封凍著穿光緒官服的虛影。為首那個虛影抬起右手,腕間銅牌刻著陳延鶴的名字。
    "血脈引路。"老薩滿抓起陳青山的手腕,用骨刀劃出道血口,"你太叔公在極光裏留了路標。"
    血滴入海的刹那,七根冰柱同時融化。虛影們化作青光鑽入水下,在幽暗的海底鋪出條發光的路徑。寶音老漢的漁網撈上來幾塊碎冰,每一塊冰裏都凍著一根灰白頭發——與銅錢方孔裏穿的一模一樣。
    "跟著血引子走。"老船夫調整帆索,舢板順著青光路徑滑向濃霧深處,"當年鎮山人的精氣,現在成了指路的燈。"
    霧氣漸稀時,前方出現一艘破舊的捕鯨船。船身漆著"海東青三號"的字樣,桅杆上卻掛著麵光緒年間的黃龍旗。甲板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響,有個穿羊皮襖的老者正彎腰整理漁具。
    老者抬頭時,陳青山看見他右耳缺失的傷口——與玻璃罐裏那些耳朵的切割方式完全相同。老人從頸間掏出一塊銅牌晃了晃,牌麵刻著"七"字編號:"等了六十三年,總算等到取翡翠板的人。"
    捕鯨船的貨艙裏堆滿冰磚。老者撬開最中央的冰塊,露出裏麵鐵匣子。匣中十二層絲絨襯布上,分別嵌著塊翡翠板殘片——正是當年被太叔公擊碎的主晶碎片。
    "陳把總當年讓我爺爺帶著碎片出海。"老者耳後的傷口滲出黑血,"每一塊碎片都沾過鎮山人的血,能暫時鎮住銅人。"
    陳青山將鎮山釘貼近翡翠碎片。釘尾銅鈴突然自鳴,聲波震得冰磚表麵現出裂紋。裂紋組成長白山全貌,七條主脈中有四條依然黯淡,對應的正是南極冰層下四口未閉合的青銅棺。
    "三天到不了南極。"那日蘇的銀鏈纏住翡翠碎片,鏈環間的孔雀紋正在吞噬晶石靈氣,"除非走當年德國人的捷徑。"
    老者從冰磚下抽出一張發黃的海圖。圖上用紅筆標出條穿越西風帶的詭異航線,旁注太叔公的批語:"借銅人引路,七日可抵冰城。然血肉之軀難抗極寒,慎之"。
    霧氣徹底散去時,南極的極光竟在渤海灣上空重現。青光中浮現出冰鷹號的虛影,甲板上站著十二尊銅人,它們胸口的山髓晶全部指向船艏——那裏有一塊磨盤大的翡翠主晶,晶體內封著滴暗紅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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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太叔公的血。"老薩滿用骨杖點向虛影,"他在主晶裏留了釘魂。"
    陳青山將七塊翡翠碎片擺成北鬥狀。碎片間的靈氣流動起來,在甲板上空映出冰城剖麵圖——倒插的冰鷹號船艙裏,整整齊齊碼著三百口青銅棺,棺蓋縫隙正在滲出黑霧。
    "銅人不過是容器。"老者突然咳出大口黑血,血珠在冰磚上凝成德式懷表的輪廓,"真正的殺招在......"
    話未說完,捕鯨船猛地傾斜。眾人撲向船舷時,看見海底升起十二道青銅巨柱——正是當年沉沒的其他銅人。它們胸前的山髓晶全部熄滅,眼眶裏卻燃著青白色的冷火。
    陳青山懷裏的鎮山釘突然飛出,釘在船舵中央。釘尾銅鈴的聲響裏,冰鷹號虛影甲板上的十二尊銅人同時轉身,朝著東南方抬起手臂。它們腕間的銅牌脫落,在空中拚出個巨大的滿文"歸"字。
    "是時辰到了。"老薩滿抓起最後一把香灰撒向極光,"釘魂要引銅人歸位。"
    翡翠碎片在此刻融化成了液體。青綠色的漿液滲入甲板縫隙,在船底結成冰層。陳青山看見冰層下浮現出長白山的倒影——天池水底的水晶柱正在崩塌,柱內的鎮山釘釘身化作血霧,朝著南方飄去。
    老者取下耳後銅牌按在陳青山掌心。牌麵"七"字突然滲出血珠,血珠滾動間顯出新的刻痕:"冰城非終點,銅人不過橋"。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極光時,冰鷹號虛影甲板上的銅人全部跳入海中。十二道水柱衝天而起,托著它們朝東南方疾馳而去,在海麵犁出深藍色的溝壑。
    "那是銅人開出的路。"老船夫調整帆索,捕鯨船順著溝壑開始移動,"跟著它們,七天就能到南極。"
    陳青山站在船尾,看著渤海灣漸漸遠去。鎮山釘在舵輪上嗡嗡震顫,釘尖紅光指向南方海平線。在那裏,三百口青銅棺的虛影正隨著極光緩緩消散,隻剩冰鷹號的桅杆還矗立在晨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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