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龍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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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山的雪崩聲在他們身後漸漸遠去。陳青山裹緊了狼皮襖子,嘴裏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結成了細霜。那日蘇走在他的身邊,翡翠手臂裹著厚厚的毛氈,但依然透出微弱的靛藍色光芒。孫二瘸子正在前頭探路,銅錢串成的腰帶在雪地裏叮當作響。
    "翻過這道山脊,就能看到哈拉哈河了。"孫二瘸子用桃木杖戳著厚厚的積雪,"河麵上結冰了,咱們順著河道走,三天能到長白山腳下。"
    陳青山摸了摸懷中的青銅鼓。自從在昆侖山主峰的那場變故之後,鼓麵上多出了一道裂紋,裂紋裏嵌著半塊玉璋殘片。每當月光照在上麵,就能看見細小的血絲在玉紋裏流動——那是他的血,在與玉璋融合。
    夜幕降臨時,暴風雪突然加劇。三人躲進一處岩縫,那日蘇的翡翠手臂成了唯一的光源。靛藍的光暈裏,陳青山看見她手臂上的紋路越來越像昆侖冰壁上的龍脈圖。
    "疼嗎?"他輕聲問。
    那日蘇搖搖頭,但緊咬的下唇出賣了她。翡翠手臂正在吞噬她的生命力,那些紋路已經蔓延到肩膀,像樹根一樣向心髒部位延伸。
    孫二瘸子突然豎起耳朵說:"好像有東西在雪裏跑呢。"
    陳青山立刻按住青銅鼓。岩縫外傳來"沙沙"的聲響,像是許多爪子在刨雪。借著翡翠臂的微光,他看見雪地上浮現出幾對幽綠的眼睛。
    "是青銅狼!"孫二瘸子猛地抽出雷符,"銅傀的爪牙!"
    第一匹狼撲進來時,陳青山看清了它的模樣——通體青銅鑄造,關節處冒著黑氣,獠牙上沾著凍僵的血漬。他掄起青銅鼓就砸向了狼頭,"鐺"的一聲巨響,山髓晶迸發出刺目的紅光。青銅狼哀嚎著後退,半邊腦袋凹陷了下去,流出來粘稠的黑液。
    那日蘇的翡翠手臂此刻突然暴漲,靛藍色的光絲織成網罩住了岩縫的入口。更多的青銅狼在光網外徘徊,綠眼睛忽明忽暗。最壯碩的一匹人立而起,胸腔突然裂開,露出裏麵旋轉的銅齒輪。
    "它們在報信!"孫二瘸子甩出三枚銅錢,釘入狼胸,"銅傀知道我們來了!"
    翡翠光網劇烈震蕩。那日蘇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絲。陳青山一把扶住她,感覺她的體溫低得嚇人。他毫不猶豫咬破手指,將血抹在青銅鼓的玉璋殘片上。
    鼓聲自鳴。
    無形的聲波掃過雪原,青銅狼群同時僵直。它們胸腔裏的齒輪卡住了,黑液從七竅流出,很快就凍成了冰雕。但陳青山同時也癱軟在地,眼前直發黑——那滴血帶走了他太多的精氣。
    "你不要命了!"孫二瘸子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腥苦的藥丸,"鎮山人的血是催命符!"
    陳青山嗆出了一口血沫,卻看見那日蘇的翡翠手臂因沾染他的血而明亮了幾分。更詭異的是,那些蔓延的紋路開始回縮,最終停在肘關節處不再前進。
    風雪稍歇時,三人連夜繼續趕路。天亮前遇到一隊鄂倫春獵人,領頭的薩滿認出了孫二瘸子。
    "瘸腿的漢人巫師!"薩滿的鹿角帽上結滿冰溜子,"山神昨晚托夢,說有三隻離群的馴鹿要經過我的營地。"
    在樺皮帳篷裏喝下熱鹿血後,陳青山才感覺活了過來。老薩滿盯著那日蘇的翡翠手臂,突然用骨刀劃開自己的手掌,將血滴在一碗熱酒裏。
    "喝下去,雪山的孩子。"他把酒碗遞給那日蘇,"你的手臂裏睡著一條小龍。"
    酒碗見底時,帳篷裏突然刮起旋風。老薩滿的鹿角帽簌簌作響,他閉眼吟唱古老的調子:"昆侖的冰髓,長白的龍筋,連成一條吃人的路..."
    陳青山懷中的青銅鼓突然發燙。老薩滿猛地睜眼,渾濁的眼球死死盯著他:"你懷裏揣著山神的心髒!"
    夜深時,老薩滿單獨留下陳青山。他從皮囊裏取出一塊刻滿符文的熊骨:"二十年前,我在長白山挖參時見過你說的銅傀。它在冰湖底下敲打一口銅鍾,每次鍾響,就有一棵老紅鬆枯死。"
    熊骨上刻著簡略的山勢圖,天池位置標著一個骷髏頭的標記。
    "鍾聲在吃山的壽命。"老薩滿用骨刀點著骷髏,"等它吃完十二座山的精氣,冰層下的死人就會醒過來。"
    第三天黃昏,長白山的天池終於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陳青山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湖麵完全冰封,冰層下隱約可見排列整齊的青銅棺槨。更可怕的是,湖心矗立著一根巨大的冰柱,裏麵凍著十二個模糊的人影。
    "是活人樁..."孫二瘸子的瘸腿不住顫抖,"他在用活人當龍脈的橋墩!"
    那日蘇突然跪倒在地,翡翠手臂插入雪中。靛藍色的光脈如樹根般向冰湖延伸,在接觸到湖岸時突然變成了血紅色。冰層下傳來"哢哢"的碎裂聲,那些青銅棺槨的蓋子同時震動了一下。
    陳青山剛想上前,懷中的青銅鼓突然瘋狂震顫。鼓麵上的玉璋殘片浮到了空中,指向湖心的冰柱。通過殘片的折射,他看見冰柱中央站著一個穿清朝官服的身影——銅傀正將一枚山髓晶嵌入冰壁,晶石裏封存著一滴暗紅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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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陳家的血..."陳青山渾身發冷。他認出銅傀腰間掛著的玉佩,那是陳家祖傳的"鎮山令",本該隨曾祖父下葬的。
    這時冰麵突然傳來有節奏的震動。銅傀在敲鍾!隨著每一聲鍾響,冰柱裏的人影就清晰一分。陳青山數了數,正好十二個,其中三個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在喚醒銅人。"孫二瘸子掏出一把銅錢劍,"每尊銅人蘇醒,就有一條龍脈被汙染。"
    那日蘇的翡翠手臂突然發出尖嘯。靛藍光絲從指尖迸射,在空中交織成長白山與昆侖山的立體投影。陳青山震驚地發現,兩座山的龍脈已經在地下糾纏成麻花狀,而連接點正是天池底部的冰柱。
    "必須在子時前毀掉冰柱!"孫二瘸子指著開始西沉的月亮,"等十二銅人全醒,兩山龍脈就會徹底融合!"
    陳青山摸向腰間的鎮山釘,卻猶豫了。老薩滿說過,強行斬斷龍脈會導致山神震怒,長白山周邊百裏將寸草不生。他看向那日蘇,發現她正望著自己的翡翠手臂發呆——那些紋路又蔓延到了鎖骨。
    冰麵這時突然炸裂!銅傀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五十步外,清朝官服下露出青銅質地的手腳。它沒戴官帽,頭顱竟然是血肉與青銅的混合體,左半邊臉和陳青山有七分相似。
    "來得正好,鎮山人。"銅傀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用你的血來喚醒最後三個祭品。"
    它一揮手,冰層下的青銅棺槨同時打開。九具穿著不同朝代服飾的屍體直立起來,胸口都有一個碗口大的洞。陳青山胃部抽搐起來——他認出其中一具穿著民國長衫的屍體,正是族譜上記載的當年失蹤的太叔公。
    這時青銅鼓突然掙脫陳青山的懷抱,懸浮到空中。玉璋殘片與冰柱裏的山髓晶產生共鳴,發出刺耳的嗡鳴。銅傀的官服無風自動,露出腰間別著的物件——那是一把青銅鑰匙,形狀與鎮山釘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孫二瘸子恍然大悟,"鎮山釘根本不是法器,是鑰匙!它能打開龍脈的封印!"
    銅傀突然撲來。陳青山本能地擲出鎮山釘,卻被它一把抓住。青銅與青銅相撞,迸發出耀眼的火花。銅傀用鑰匙形狀的鎮山釘刺向陳青山心口,千鈞一發之際,那日蘇的翡翠手臂擋在了前麵。
    "嗤"的一聲,鎮山釘刺入翡翠臂。想象中的破碎沒有發生,釘尖反而像碰到磁石般被牢牢吸住。銅傀發出憤怒的咆哮,拚命想抽回鎮山釘,但那日蘇的整條手臂開始玉化,將釘子和銅傀的手一起封在了玉石裏。
    "活山髓!"孫二瘸子激動大喊,"她的手臂是活的昆侖山髓!"
    陳青山趁機掄起青銅鼓砸向銅傀的腦袋。鼓麵山髓晶裏的血絲突然暴起,刺入銅傀的左眼——那唯一還保留著血肉的部分。銅傀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半邊人臉迅速腐爛脫落,露出底下青銅的顱骨。
    冰柱在這時完全碎裂。十二個胸口有洞的"祭品"同時睜眼,但他們沒有攻擊陳青山,反而圍住了銅傀。最年長的那個——穿著漢朝祭師袍的白須老者——突然開口:"孽徒,你偷換鎮山人的血脈,該當何罪?"
    銅傀掙紮著後退:"師父...我隻是想完成您未竟的事業..."
    陳青山如遭雷擊。族譜裏的記載突然串聯起來——兩千年前,最後一位掌握"分魂之術"的大祭師背叛宗門,將弟子煉成銅人鎮壓龍脈。原來銅傀就是那個叛徒,它借著世代鎮山人的血脈延續至今!
    此時月光突然被烏雲遮蔽。天池冰層下傳來悶雷般的響動,十二"祭品"的身影開始模糊。老祭師長歎一聲:"龍脈已亂,唯有山髓可鎮..."
    他的目光落在那日蘇玉化的手臂上,突然露出恍然之色:"原來如此!昆侖山靈早已預見今日!"
    銅傀趁機掙脫,拖著被玉化的右手衝向湖心。陳青山剛要追趕,腳下冰層突然裂開。他墜入刺骨的湖水中,看見銅傀正在湖底敲擊一口倒懸的青銅鍾。鍾聲在水中形成可見的波紋,所到之處,冰層加速融化。
    十二"祭品"化為青煙消散。青銅棺槨裏飛出無數黑氣,鑽入湖底裂縫。陳青山拚命遊向銅傀,卻見它舉起鎮山釘——那日蘇的玉臂終於承受不住衝擊,碎成了三截。釘子帶著一塊翡翠碎片,被銅傀狠狠插入鍾頂的凹槽。
    "鐺——!"
    最後的鍾聲響徹天地。陳青山被衝擊波掀出水麵,摔在正在崩塌的冰層上。他看見長白十六峰同時騰起了黑色的煙霧,而昆侖方向則傳來雪崩的轟鳴。兩座山之間的天空突然出現了血色極光,光幕中隱約浮現出巨大的青銅門虛影。
    那日蘇躺在不遠處,右臂隻剩肘部以上,斷口處不見血肉,隻有晶瑩的玉髓在流動。她虛弱地指向銅傀:"鑰匙...它要用鎮山釘打開山門..."
    銅傀站在湖心殘存的冰柱上,高舉著鎮山釘。釘尖聚集著紅黑相間的光芒,正對著極光中的青銅門虛影。陳青山摸向腰間,卻發現青銅鼓不見了——它正懸浮在那日蘇上方,鼓麵玉璋殘片與她斷臂處的玉髓正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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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了腦海。陳青山撲向那日蘇,將她的斷臂按在青銅鼓上:"以血為引,以髓為橋!"
    玉髓順著玉璋紋路流入鼓中。山髓晶裏的血絲暴漲,將整麵鼓染成了血紅色。陳青山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鼓擲向了銅傀。
    血鼓撞上鎮山釘的瞬間,極光中的青銅門虛影突然扭曲。銅傀發出不甘的咆哮,身體從接觸點開始玉化。鎮山釘"哢嚓"一聲斷裂了,釘尖部分墜入湖底的裂縫裏。青銅鼓則碎成無數個碎片,每一片都嵌著一絲玉髓,如流星般墜向了長白山各處。
    暴風雪這時突然停止。陳青山抱起來昏迷的那日蘇,發現她的斷臂處不再流血,而是結著一層玉殼。湖心的冰柱上,玉化的銅傀保持著高舉的姿勢,臉上凝固著驚恐的表情。極光和青銅門的虛影漸漸消散,隻剩下天上的滿月冷冷的照著天池。
    這時孫二瘸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手裏頭還攥著半截鎮山釘:"門關上了...但鑰匙還在。"
    陳青山望向昆侖山的方向。兩山之間的龍脈暫時歸於平靜,但他心裏知道,銅傀的背後還有更古老的存在。那扇差點打開的青銅門,以及十二個"祭品"口中的"山門",都暗示著這場延續兩千年的陰謀遠未結束。
    尤其是...銅傀被玉化前喊出的那個名字:
    "西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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