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老鬆樹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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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北坡的雪比南岸要厚得多。
陳青山踩著齊膝深的積雪,每一步都能聽見冰層在腳下"嘎吱"作響。那日蘇伏在他的背上,呼吸噴在他後頸上,滾燙得像燒紅的木炭。
"再堅持一會兒。"他緊了緊托著那日蘇腿彎的手,"就快到了。"
孫二瘸子拄著一根銅柱斷鏈改成的拐杖,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老炮頭走在最前,時不時用獵槍撥開積雪,查看地麵的痕跡。
"看那棵鬆樹......"老炮頭突然停下,指著前方,"是不是樹梢分三叉的那棵?"
陳青山眯眼望去。風雪中,一棵歪脖子老鬆樹孤零零地立在崖邊,樹幹上纏著一條褪色的紅布,在白雪映襯下格外紮眼。
"就是它!"陳青山胸口一熱。十五年前,父親帶他來這裏埋玉佩時,親手係上的紅布條。
越靠近老鬆,積雪越淺。等走到樹下,地麵竟露出黑褐色的泥土,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持續散發著熱量。陳青山放下那日蘇,跪在樹根處就開始刨土。
"小心點。"孫二瘸子緊張地環顧四周,"這種地方最容易......"
話音未落,樹後突然轉出一個佝僂的身影——是一個穿靛藍棉襖的老太太,胳膊上挎著一個柳條筐,筐裏裝著幾株剛挖的草藥。
"挖寶啊?"老太太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黃牙,"這樹下埋的可不是好東西。"
陳青山的手頓在半空。老太太的瞳孔在雪光中呈現出詭異的灰綠色,像是蒙了一層銅鏽。
"您知道樹下有什麽?"孫二瘸子不動聲色地靠近,手裏捏著半截銅鏈。
老太太"嘿嘿"笑著,從筐裏掏出一個東西——是一塊殘缺的青銅鏡,鏡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紋:"看見沒?這鏡子照不出人影,隻能照見"那個東西"......"
她突然將鏡麵對準陳青山。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一團蠕動的黑影,隱約能辨出人形,胸口處有一個發光的"陳"字。
"你身上有它的印記。"老太太收起銅鏡,"挖出玉佩,就等於解開最後一道鎖。"
老炮頭突然舉起獵槍:"你不是采藥的!你手上......"
老太太的袖口滑落,露出了手腕——那裏戴著一串銅鈴,與客棧老板娘給的狼牙串一模一樣,隻是每顆狼牙都泛著青銅光澤。
"銅倀婆!"孫二瘸子猛地撒出一把銅錢,"快退後!"
銅錢落地即燃,形成一道火牆。老太太不慌不忙地後退了幾步,身形漸漸變得透明:"挖吧挖吧......反正那東西已經醒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如煙般消散在風雪中,隻留下那串銅鈴"叮當"作響。
陳青山繼續挖土,指尖突然碰到一個硬物——是一個桐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拆開後,裏麵是一塊羊脂玉佩,正麵雕著蟠龍紋,背麵刻著"昆侖"二字。
"這就是昆侖玉魄?"老炮頭湊過來看,"看著就是塊普通玉佩啊......"
玉佩剛入手,陳青山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與此同時,那日蘇突然劇烈抽搐起來,掌心的"山"字烙印變得血紅。
"不好!"孫二瘸子急忙掏出紅線,"玉魄和髓精相克,得先......"
話沒說完,地麵突然震動起來。老鬆樹根部的泥土"簌簌"滑落,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樹洞。洞中傳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爬動。
"退後!"老炮頭舉槍瞄準。
一條青銅手臂猛地探出樹洞,五指摳進凍土。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轉眼間,七條青銅手臂如花瓣般張開,中央緩緩升起一個東西——
是一顆青銅頭顱,麵容與陳青山有七分相似,額頭上刻著個"陳"字,與他胸口的烙印一模一樣!
"血......肉......"青銅頭張開嘴,聲音像是千百隻銅鈴在共振,"歸......位......"
陳青山懷中的玉佩突然發燙,燙得他胸口的皮肉"滋滋"作響。青銅頭發出痛苦的尖嘯,七條手臂同時抓來。孫二瘸子甩出銅鏈纏住其中兩條,老炮頭開槍打斷了一條,剩下的四條眼看就要抓住陳青山——
這時那日蘇突然撲上前,翡翠手臂完全玉化,化作長鞭橫掃。"啪"的一聲脆響,兩條青銅臂應聲而斷,斷口處噴出了粘稠的黑液。
"用玉佩!"她嘶聲喊道,"按在它額頭上!"
陳青山咬牙前衝,躲過剩餘兩條手臂的抓撓,將昆侖玉佩狠狠按在青銅頭的"陳"字上。
"嗤——"
青煙騰起,青銅頭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玉佩上的蟠龍紋亮起白光,順著"陳"字的筆畫滲入青銅。裂紋迅速蔓延,轉眼遍布整個頭顱。
"不......可......能......"青銅頭的聲音開始失真,"霍將軍......的詛咒......"
"哢嚓"一聲,青銅頭顱裂成兩半,露出中空的內部——那裏蜷縮著一個幹癟的胎兒,臍帶連著七條銅線,分別通向七條青銅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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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俑!"孫二瘸子臉色煞白,"銅傀做了替身!真身還在別處!"
胎兒這時突然睜開眼睛,瞳孔是渾濁的灰綠色。它咧嘴一笑,發出嬰兒般的"咯咯"聲,隨即"砰"地炸成了一團黑霧。
黑霧中飛出無數條銅線蟲,如蝗群般撲向了眾人。陳青山揮舞著玉佩,蟲群稍稍退散,卻很快又聚攏了過來。那日蘇的翡翠手臂光芒漸弱,玉色開始褪去。
危急關頭,樹洞裏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響。銅線蟲聞聲僵住,齊齊轉向了樹洞。隻見洞中緩步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參王穀的老者!他的右腿已經恢複成人形,左手提著一盞青銅燈,燈焰竟然是綠色的。
"老參頭!"孫二瘸子驚喜道。
老者不言不語,將燈舉過頭頂。綠焰暴漲,化作火網罩住了銅線蟲。蟲群發出"吱吱"的尖叫聲,轉眼間就燒成了灰燼。
"替身毀,真身現。"老者收起銅燈,"你們該去鷹嘴崖了。"
陳青山剛要詢問,老者卻轉身走向了樹洞:"記住,見到冰棺裏的霍將軍,替老朽上炷香。"說完縱身躍入洞中,消失不見了。
樹洞隨即坍塌,老鬆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轉眼間變成了焦黑的枯木。陳青山手中的玉佩不再發燙,反而透出絲絲涼意,緩解了那日蘇的高燒。
"鷹嘴崖......"孫二瘸子喃喃道,"銅傀的真身在那兒!"
老炮頭突然指著山下:"看!"
天池中央,七根銅柱不知何時已沉入冰麵。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青光自湖底射出,直指東南方向——正是鷹嘴崖所在。
"龍脈指路......"那日蘇虛弱地說,"它在引導我們......"
陳青山摩挲著玉佩,突然發現蟠龍的眼睛是兩顆紅寶石。對著陽光細看,寶石內部竟藏著微縮的山勢圖,其中鷹嘴崖的位置標著一個青銅鼎的圖案。
"不是銅傀......"他恍然大悟,"有人在用銅傀收集龍脈靈氣,目的是......"
"煉丹。"孫二瘸子接口道,"漢武帝曾派方士來長白山尋不死藥,看來是有人重操舊業了。"
下山的路上,陳青山一直回想著青銅頭中的那個胎兒。它額頭上也有"陳"字,難道銅傀與陳家的淵源,比血契記載的還要深?
傍晚時分,四人來到二道白河鎮外。奇怪的是,鎮上靜得出奇,連聲狗叫都沒有。旅館的大門敞開,桌椅翻倒,像是經曆了一場打鬥。
"老板娘!"老炮頭喊了幾聲,無人應答。
陳青山在櫃台後發現了一灘黑血,血跡延伸到後院。他們跟著血跡來到柴房,推開門,隻見老板娘仰麵倒地,心口插著一把青銅匕首。奇怪的是,她嘴角帶著笑,手裏緊攥著一張黃符。
孫二瘸子掰開她手指,取出黃符細看:"是一張沒畫完的鎮屍符......"
符紙背麵寫著幾個潦草的字:"銅鼎現,參王危,速去......"後麵的字被血跡模糊了。
"參王穀出事了?"老炮頭不安地問。
那日蘇突然指向窗外:"有人!"
暮色中,隱約可見一個穿紅肚兜的小童跑過街角,正是參王穀裏的提燈童子!陳青山追了出去,卻見小童站在鎮口石碑上,衝他們招手。
"跟著童子!"孫二瘸子當機立斷,"他知道參王在哪!"
小童見眾人跟來,轉身就跑。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在雪地上不留半點足跡。他們追出了二裏地,前方出現一座破敗的山神廟——正是老金溝的那座!
此時廟門大開,裏麵黑漆漆的。小童站在門檻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化作青煙消散了。
"進不進?"老炮頭咽了口唾沫。
陳青山握緊玉佩,剛要邁步,廟內突然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進來吧,陳家的孩子。"
是參王老者的聲音,卻比記憶中沙啞了許多,像是很久沒喝水了。
廟內景象讓眾人大吃一驚——老者被七根銅釘釘在神龕上,胸口插著一柄青銅劍。最駭人的是,他的右腿又變回了人參主須,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鷹嘴崖......青銅鼎......"老者艱難地抬起手,指向了東南方,"快去......子時......煉丹......"
陳青山上前想拔銅釘,老者卻搖頭阻止:"沒用了......聽我說......"他咳出一口參血,"銅傀的背後是......是......"
話未說完,廟頂突然塌陷!一隻青銅巨手破瓦而入,抓起老者就往外拽。陳青山撲上去抓住老者的手,卻被一起帶離地麵。
"鬆手!"老者厲喝,"記住,霍將軍的詛咒是......"
"哢嚓"一聲,老者的手臂齊肩斷裂。陳青山跌落在地,手中隻剩半截人參須。抬頭望去,屋頂破洞外閃過一個巨大的青銅身影,轉眼就消失在暮色中。
廟內重歸寂靜,隻有神龕上的參血還在滴滴答答。孫二瘸子拾起青銅劍,劍身刻著兩個古篆:
"藥鼎"。
"果然是為了煉丹......"孫二瘸子聲音發抖,"有人要用龍脈靈氣和參王血,煉不死藥!"
那日蘇這時突然跪倒在地,掌心的"山"字烙印變得漆黑如墨:"銅鼎......在吸收龍脈......"
陳青山望向東南方。夜色中的鷹嘴崖輪廓模糊,唯有崖頂隱約閃著詭異的青光,像一盞為亡魂引路的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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