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裏雪山的黎明來得格外早。
    陳青山站在飛來寺的經幡林裏，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凝成霜花。遠處的主峰卡瓦格博籠罩在"日照金山"的奇景中，可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中那塊山髓晶碎片上——晶體內的血珠正詭異地向著西北方向滾動。
    "往那邊。"他指向雪山深處的一條羊腸小道，"岩溫的血在指路。"
    那日蘇裹緊藏袍，翡翠左眼上的紗布已經取下，瞳孔中的圖案比昨夜暗淡了許多。孫二瘸子拄著銅鏈拐杖，不時回頭張望——自從離開景洪，他們就一直被某種東西跟蹤。
    "有東西在雪裏......"那日蘇突然停下，"不像是活物。"
    山道旁的積雪突然鼓起幾個小包，像是有鼴鼠在下麵鑽行。陳青山拔出青銅短劍，劍身上的"鎮山"二字微微發亮。雪包立刻停止移動，轉而向山下退去。
    "銅線蟲怕這把劍。"孫二瘸子鬆了口氣，"看來周玄通還沒完全掌控......"
    話音未落，前方山崖上突然滾下幾塊碎石。一個紅袍身影站在百米高的崖邊，正朝他們用力揮手。那人戴著喇嘛帽，脖頸間掛著串拳頭大的佛珠，在朝陽下泛著暗紅色的光。
    "巴桑喇嘛！"孫二瘸子認出了佛珠，"是岩溫說的高僧！"
    攀上懸崖用了近一個小時。當三人氣喘籲籲地到達平台時，老喇嘛已經盤坐在一塊岩石上等候多時。他的臉像是風幹的核桃，布滿皺紋，唯有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陳家的孩子。"巴桑開口，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我等你二十年了。"
    陳青山一驚："您認識我？"
    老喇嘛從懷中取出一塊銅鏡碎片："1962年，你的祖父臨終前交給我的。"
    鏡中映出的不是陳青山的臉，而是一個穿中山裝的青年——正是照片上那個酷似父親的年輕人！青年嘴唇翕動，無聲地說著什麽，看口型是"昆侖"二字。
    "你祖父不是死在長白山。"巴桑摩挲著佛珠，"他是在這裏，為封印青銅門而獻祭的。"
    這時山風突然變得凜冽。老喇嘛講述的往事令人毛骨悚然：六十年代初，周玄通組織科考隊進梅裏雪山，聲稱尋找古滇國遺跡。實際是在挖掘被諸葛亮封印的鎮龍鼎。陳青山祖父發現真相後，用鎮山人的血脈暫時封住了青銅門，代價是生命。
    "周玄通胸口的七枚山髓晶，原本是你祖父的。"巴桑解開袈裟，露出胸口——那裏有個碗口大的疤，疤痕邊緣長著圈銅鏽，"我也中了銅毒，靠密宗功法才活到現在。"
    那日蘇突然按住太陽穴："喇嘛，您聽見了嗎？"
    遠處的雪峰間傳來沉悶的"咚咚"聲，像是有巨人在敲鼓。巴桑臉色驟變："他在撞擊青銅門！"
    領路的紅袍喇嘛腳步越來越快。山道逐漸被冰雪覆蓋，氣溫驟降。拐過一道冰壁後，眼前豁然開朗——懸崖邊立著一座小小的白塔，塔身布滿裂紋，像是隨時會倒塌。
    "到了。"巴桑指著白塔，"門就在下麵。"
    塔基處有個不起眼的洞口，僅容一人匍匐進入。洞內寒氣逼人，岩壁上結著厚厚的冰霜。爬行約二十米後，空間突然擴大，露出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冰洞。
    洞中央的景象讓陳青山血液凝固——七具現代裝束的屍體圍成圈，每人胸口都插著銅釘。中央是一口青銅鼎，鼎耳缺失，鼎身上刻滿與青銅匣相同的紋路。鼎後立著扇兩人高的青銅門，門縫中滲出縷縷黑霧，隱約可見鱗爪在閃動。
    "來晚了......"巴桑的佛珠突然斷裂，木珠滾落一地，"周玄通已經......"
    "不對。"那日蘇的翡翠左眼亮起，"這不是周玄通的手筆。"
    她指向屍體旁的裝備包——上麵印著"國家地理"的ogo。陳青山翻開最近一具屍體的證件夾，赫然是北京某科研機構的工作證！
    "是小林的同事......"孫二瘸子檢查著鼎內的灰燼，"他們被利用了。"
    青銅門突然震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門縫擴大了一指寬，更多的黑霧從裏麵湧出，在空中凝成一個模糊的龍形。與長白山不同的是，這條"龍"背上長著魚鰭般的結構，爪間有蹼。
    "不是龍......"巴桑突然跪地誦經，"是蛟！古滇國鎮壓的怒江蛟魂！"
    陳青山胸口的"陳"字烙印突然劇痛。他恍惚中看見祖父站在青銅門前，將帶血的銅釘投入鼎中......畫麵一閃，又變成父親臨終的場景——老人顫抖的手指蘸血畫出的，不是漢字，而是一條蛟龍的圖案！
    "我明白了！"他猛地抓住那日蘇的手，"周玄通要釋放的不是銅傀，是被銅傀鎮壓的蛟魂！"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青銅門內傳出了悠長的吟嘯。七具屍體突然同時抬頭，灰白的眼睛盯著鼎中的灰燼。最靠近門的那具屍體開口了，發出周玄通的聲音："歸位......終於要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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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桑這時突然扯下佛珠，將線繩纏在陳青山手腕上："隻有鎮山人的血能重啟封印！"他指向青銅鼎，"把劍插進去！"
    陳青山剛要上前，地麵突然劇烈震動！冰洞頂部裂開縫隙，大塊冰錐如雨點般砸下。一具屍體被冰錐貫穿，卻依然蠕動著爬向青銅鼎。
    "它們在保護鼎！"孫二瘸子撒出銅錢，暫時阻擋屍體的行動。
    那日蘇的翡翠左眼完全睜開，星圖投射在冰壁上，組成複雜的符文。黑霧觸及符文，立刻如沸水般翻滾起來。她突然悶哼一聲，右手指尖滲出玉髓："青山......劍......"
    陳青山握緊青銅短劍衝向銅鼎。就在劍尖即將觸及鼎身的瞬間，最後一具屍體撲了上來！冰冷的五指如鐵鉗般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陳家人......"屍體發出周玄通的聲音，"你祖父的血啟動了封印，你的血將解開它......"
    千鈞一發之際，巴桑喇嘛撞開屍體，自己卻被青銅門中探出的蛟爪貫穿了胸膛！老喇嘛口吐鮮血，卻露出解脫般的微笑："二十年......終於......"
    他用最後的力氣扯開袈裟，露出胸口疤痕——那裏嵌著半塊山髓晶，正泛著青光。晶光與蛟爪相觸，爆發出刺目的火花。
    "現在！"巴桑大吼。
    陳青山趁機將青銅短劍狠狠刺入鼎中！劍身上的"鎮山"二字迸發出刺目的紅光，與鼎身上的紋路產生了共鳴。整個青銅鼎"嗡嗡"震顫，鼎內的灰燼無火自燃，竄起七道顏色各異的火焰。
    蛟爪發出痛苦的嘶吼，猛地縮回了門內。青銅門劇烈的晃動著，門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七具屍體同時炸裂，腐肉中飛出一大群銅線蟲，卻被火焰盡數焚毀。
    "還不夠......"那日蘇跪倒在地，翡翠左眼的光芒越來越弱，"需要鑰匙......"
    陳青山突然想起什麽，從懷中取出兩個青銅匣，同時按在鼎身上。匣身的"滇"字與"龍"字亮起，投射出兩幅圖像，在空中交織成完整的北鬥七星。
    "日月同輝時，雙匣現真形......"孫二瘸子恍然大悟，"現在是正午，日月同在天空！"
    星圖融入火焰，化作七條鎖鏈纏住青銅門。門內傳來驚天動地的咆哮，整座冰洞都在顫抖。就在門即將閉合的刹那，一隻覆滿鱗片的爪子突然伸出來，抓向了陳青山的心口！
    那日蘇的翡翠左眼突然大放光明，一道光束擊中了蛟爪。鱗片"滋滋"作響，爪子吃痛縮回。青銅門"轟"地關閉，將黑霧徹底封死。
    冰洞恢複了寂靜，隻有鼎中的七色火焰仍在燃燒。陳青山癱坐在地，發現青銅短劍已經與鼎融為一體，劍柄上的"鎮山"二字變成了暗紅色。
    "結束了？"孫二瘸子擦著冷汗問。
    那日蘇搖頭，指向自己的翡翠左眼。瞳孔中的星圖已經改變，顯示出兩座山峰——長白山與昆侖山，由一條光帶相連。光帶中間有個紅點，正在緩慢移動。
    "周玄通的魂魄逃了......"她虛弱地說，"帶著蛟魂的一縷精魄......"
    巴桑喇嘛的遺體突然自燃，青色的火焰中，他的骨灰凝成七顆舍利，自動飛入鼎中。鼎身上的紋路隨之變化，顯現出一幅地圖——昆侖山脈某處標著紅點，旁邊是一扇微縮的青銅門圖案。
    "他在指引我們......"陳青山收起舍利，"下一站在昆侖。"
    離開冰洞時，夕陽已經西沉。遠處的卡瓦格博峰籠罩在金色餘暉中，美得令人窒息。陳青山最後回望了一眼白塔，恍惚看見巴桑的魂魄立於塔尖，朝他們合十一禮。
    下山路上，孫二瘸子突然指著雪地："看！"
    一行奇怪的足跡從冰洞方向延伸向山下——每個腳印都是三趾，中央有個銅錢大的洞。
    "銅錢腳......"那日蘇的右手微微顫抖，"周玄通變成了倀鬼......"
    陳青山摩挲著青銅短劍。劍柄上多了道細小的裂紋，像是某種力量開始蘇醒。他想起祖父鏡中的影像，想起父親臨終的謎題，還有青銅門後的秘密......
    "去昆侖。"他望向西北方，"一切的答案都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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