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西行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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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往西寧的綠皮火車在戈壁灘上蜿蜒前行。
陳青山靠在硬座車窗邊,手中的青銅短劍用報紙裹著,劍柄卻仍在微微震顫。自從梅裏雪山歸來,這把劍就時常在午夜發出蜂鳴,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吃點東西。"孫二瘸子遞來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幾塊青稞餅,"過了蘭州,再想吃熱乎的就難了。"
那日蘇坐在對麵,翡翠左眼覆著新換的紗布。自雪山一戰後,她的手掌就變得極不穩定,偶爾閃動的光芒會灼傷眼皮。此刻她正用右手食指在桌麵上畫著什麽,指尖滲出的玉髓形成微縮的昆侖山脈圖。
"周玄通的蹤跡斷了。"她輕聲道,"但蛟魂還在移動。"
陳青山望向窗外。夕陽下的祁連山輪廓如刀削斧劈,山脊線上的積雪泛著血紅色。恍惚間,那些雪峰連成了一張人臉——是周玄通死前猙獰的表情。
"查票了!"乘務員的喊聲打斷了思緒。
查票的是個麵色蠟黃的瘦高個,帽簷壓得很低。他接過車票時,陳青山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斷口處泛著詭異的青銅色。
"幾位是去青海湖旅遊?"乘務員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金牙。
孫二瘸子立刻接話:"是啊,聽說這個季節的湟魚正肥。"
乘務員的目光在那日蘇的紗布上停留片刻,突然壓低聲音:"西王母宮最近不接待遊客。"說完便走向下一排,腰間鑰匙串叮當作響。
陳青山與孫二瘸子交換了個眼神。那串鑰匙裏混著個銅鈴,樣式與岩溫的白象鈴一模一樣!
"他在試探我們。"那日蘇用指尖蘸水寫下,"鈴鐺上有蛟氣。"
列車駛入隧道,車廂瞬間漆黑。黑暗中,陳青山感到有冰涼的東西擦過手背——是銅線蟲!他立刻拔出短劍,劍身的"鎮山"二字在黑暗中泛起微光。借著這光亮,他看到數十條銅線蟲正從座椅縫隙中鑽出,朝他們爬來。
"別動。"那日蘇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她的翡翠左眼透過紗布發出微光,在三人周圍形成淡綠色的屏障。銅線蟲觸及光幕,立刻蜷縮成球,滾落在地。
燈光重新亮起時,乘務員已經不見蹤影。鄰座的老大爺揉著眼睛嘟囔:"剛才誰把空調開這麽大?凍死個人......"
孫二瘸子彎腰撿起個東西:"他落下的。"
是半張車票殘片,目的地寫著"格爾木",背麵用紅筆畫了條扭曲的線,像是河流的簡圖。
"怒江......"陳青山立刻認出來,"他在標記蛟魂的路線!"
列車廣播這時突然響起:"各位旅客,前方到站西寧,請做好下車準備......"
西寧站的燈光在雨夜中暈染成模糊的光團。三人剛出站,就被一個穿藏袍的漢子攔住:"是陳先生嗎?巴桑喇嘛的客人?"
漢子自稱多吉,是巴桑生前的弟子。他開的破舊吉普車裏彌漫著酥油和鐵鏽的混合氣味。車窗上掛著的金剛結不時拍打著陳青山的臉頰,像某種無聲的警告。
"師父圓寂前發了三封信。"多吉轉動方向盤,"一封給你們,一封給昆侖山的紮西喇嘛,還有一封......"他頓了頓,"給周玄通。"
陳青山猛地坐直:"他還活著?"<"。多吉突然拐下主路,駛上一條泥濘小道:"活著?不,他比死了更可怕。"
吉普車最終停在一座荒廢的喇嘛廟前。斷壁殘垣間,唯有白塔完好無損。多吉舉著手電領路,光束掃過處,牆上的壁畫依稀可辨——是幅《鎮蛟圖》,描繪著古羌人用青銅鼎封印蛟魂的場景。
"1962年科考隊來過這兒。"多吉踢開地上一塊朽木,露出下麵的地窖入口,"師父說你們該看看這個。"
地窖裏堆滿發黴的經卷,中央的供桌上放著一個意想不到的東西——半塊青銅鼎耳!鼎耳內側刻著"鎮龍"二字,與梅裏雪山見到的紋路完全吻合。
"這是......"陳青山剛要觸碰,鼎耳突然發出蜂鳴。
多吉退後兩步:"師父從周玄通那裏偷來的。為了這個,他中了銅毒,痛苦了二十年。"
那日蘇的翡翠左眼突然透過紗布發光。光束照在鼎耳上,竟投影出一幅立體地圖:昆侖山脈某處標著紅點,旁邊是行模糊的古藏文。
"紮西喇嘛能翻譯。"多吉緊張地看向地窖口,"我們得在天亮前......"
這時屋頂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重物落地。多吉臉色大變,迅速熄滅手電。黑暗中,陳青山聽到一種詭異的"沙沙"聲,像是無數節肢動物在爬行。
"銅錢蠱......"孫二瘸子摸出幾枚銅錢捏在手裏。
地窖的木門突然被什麽東西撞擊,灰塵簌簌落下。多吉從供桌下抽出一把藏刀,刀刃上刻著密宗真言:"從後門走!我擋著!"
後門是一條狹窄的地道,盡頭通往白塔基座。三人剛爬出地道,就聽見地窖方向傳來多吉的怒吼,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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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陳青山拽住想要返回的那日蘇,"別讓他白死!"
白塔後停著輛摩托車,鑰匙還插在鎖孔裏。陳青山發動車子,載著兩人衝進雨夜。後視鏡裏,幾個黑影正從破廟中竄出,動作奇快,不似人類。
黎明時分,他們抵達了湟源縣城。找了一家偏僻的招待所住下後,孫二瘸子從布袋裏掏出一個銅鈴——是多吉車上的金剛結裏藏著的。
"他早有準備。"孫二瘸子晃了晃鈴鐺,裏麵掉出張紙條,寫著個坐標:35.6n,94.1e。
那日蘇對著地圖比劃:"昆侖山口附近......"
陳青山取出青銅鼎耳放在桌上。在晨光下,他能清晰看到耳內側除了"鎮龍"二字,還有七個小孔,排列成北鬥形狀。每個孔裏都殘留著暗紅色的物質,聞著有一股腥甜味。
"鎮山血......"孫二瘸子用銀針挑出一點,"至少是來自七代人的。"
窗外突然傳來烏鴉的叫聲。陳青山掀開窗簾一角,隻見電線杆上站著隻通體雪白的烏鴉,正用血紅的眼睛盯著他們。更詭異的是,烏鴉的爪子上套著一個微型銅鈴!
"是周玄通的眼線!"孫二瘸子急忙拉上窗簾。
白烏鴉振翅飛走時,銅鈴聲異常刺耳。那日蘇突然按住太陽穴:"它在召喚同伴......"
中午去車站買票時,陳青山明顯感覺被人跟蹤。幾個穿衝鋒衣的"遊客"一直保持著百米的距離,其中一人拿著長焦相機,鏡頭反光中隱約可見青色。
"不是活人。"那日蘇低聲道,"他們胸口沒有心跳。"
開往格爾木的大巴上,陳青山假裝睡覺,實則觀察著車廂。最後一排坐著那三個"遊客",此刻正用某種奇怪的手勢交流,指節彎曲的角度人類根本無法做到。
"銅傀的倀鬼......"孫二瘸子假裝咳嗽,往陳青山手裏塞了張紙條:"下一站跳車。"
公路沿著青海湖延伸。大巴停靠黑馬河鄉時,三人借口上廁所溜下車,迅速鑽進路邊的油菜花田。金黃的花海沒過人腰,完美遮蔽了行蹤。
"他們很快會追來。"那日蘇的翡翠左眼在陽光下閃爍,"我能感覺到蛟魂的躁動。"
孫二瘸子這時從田埂下挖出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兩把藏刀和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多吉安排的。"
他們沿著牧民小道走了半天,傍晚時分搭上一輛運鹽的卡車。司機是個滿臉風霜的藏族漢子,車載音響裏放著倉央嘉措的情歌。
"你們去昆侖山做啥子?"司機用生硬的漢語問。
"找親戚。"陳青山拍了拍懷裏的青銅短劍,"我叔叔是地質隊的。"
司機突然壓低聲音:"最近山裏不太平。前天有個勘探隊員失蹤了,就找到一個照相機。"他從座位下摸出一台相機,"裏麵的照片......邪門得很。"
陳青山翻看相機,最後幾張照片讓他寒毛直豎——冰封的湖麵上,立著七根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一具凍僵的屍體。最中央的柱子上空無一人,但基座處有個新鮮的、帶血的腳印。
"是周玄通的......"那日蘇指著照片角落。那裏有個模糊的黑影,隱約能辨出中山裝的輪廓。
司機在昆侖山口放下他們。夜色中的雪山像頭蟄伏的巨獸,寒風卷著雪粒抽打在臉上。遠處有燈光閃爍,是座孤零零的道觀。
"玉虛觀。"司機指著燈光,"紮西喇嘛在那兒等你們。"
道觀比想象中破敗得多。院牆塌了半邊,殿前的香爐翻倒在地。三人剛踏進院門,就聽見正殿傳來木魚聲。
"進來吧。"蒼老的聲音從殿內傳出,"老衲等了二十年了。"
殿內隻點著一盞酥油燈。燈光映照下,陳青山看清了紮西喇嘛的模樣——老人瘦得脫了形,袈裟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最駭人的是他的右手,已經完全玉化,呈現出半透明的青綠色。
"巴桑的信。"喇嘛從懷中取出封泛黃的信箋,"他說你會帶著鼎耳來。"
信的內容令人震驚:1962年科考隊發現的不是青銅門,而是口古井。井下連著條暗河,河裏沉著一具青銅棺。周玄通偷偷打開棺蓋,放出蛟魂的一縷精魄,導致陳玉堂為重新封印而犧牲。
"你祖父用鎮山血暫時封住了井口。"紮西抬起玉化的右手,"但蛟魂已經沾染了銅毒,變得......不一樣了。"
那日蘇突然指向殿外:"有人來了。"
道觀外響起汽車引擎聲,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紮西喇嘛迅速吹滅油燈,領著三人來到後殿。移開供桌,地上露出一個地洞:"直通古井,快走!"
陳青山剛要下去,老喇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記住,蛟魂要的不是自由,是歸位。"他扯開袈裟,露出胸口——那裏嵌著半塊山髓晶,正泛著青光,"它想回到青銅棺裏......"
院門被踹開的巨響打斷了談話。紮西猛地推開陳青山,自己卻被破窗而入的箭矢射中後背!箭杆上纏著銅線,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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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老喇嘛撞響殿內的銅鍾,聲波震得追兵踉蹌後退。
地洞陰冷潮濕,三人借著那日蘇翡翠左眼的微光前行。洞壁上的苔蘚不時組成奇怪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警告。約莫走了半小時,前方出現水聲。
"暗河......"孫二瘸子突然絆了一跤,手按到個東西——是一具穿著現代登山服的屍體!屍體胸口有個碗口大的洞,邊緣整齊,像是被什麽利器瞬間貫穿。
陳青山翻過屍體,在背包裏找到本日記。最後一頁寫著:"周玄通騙了我們!井下不是文物,是......"字跡到此中斷,後麵是幾個慌亂的血指印。
暗河邊的空地上,赫然立著七根銅柱,與照片上一模一樣。中央銅柱下放著口青銅鼎,正是缺失了雙耳的鎮龍鼎本體!鼎中盛著暗紅色的液體,表麵漂浮著幾塊帶肉的碎骨。
"新鮮的人祭......"孫二瘸子聲音發抖,"周玄通在喂養蛟魂......"
那日蘇的翡翠左眼突然大放光明,光束照向暗河中央。河水"咕嘟"冒泡,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上浮。最先露出水麵的是根青銅柱,柱上纏著鎖鏈,鏈子另一端沒入水底。
"是棺槨的桅杆......"陳青山恍然大悟,"青銅棺就在水下!"
河水此刻突然劇烈翻騰,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要破水而出。三人退到銅柱後,隻見水麵鼓起巨大的水包,隱約可見鱗爪閃動。
"來不及了......"那日蘇扯下紗布,翡翠左眼中的星圖完全展開,在洞頂投射出浩瀚星空,"蛟魂要歸位了......"
陳青山突然想起紮西喇嘛的話:"蛟魂要的不是自由,是歸位......"他看向青銅鼎,又看向手中的鼎耳,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
"不對!"他大喊,"周玄通不是在釋放蛟魂,是在幫它完成蛻變!"
仿佛印證他的話,暗河中央突然炸起衝天水柱。水霧中,一個半蛟半龍的巨大身影緩緩升起,鱗片間流淌著青銅色的黏液。最駭人的是它的頭部——竟長著張酷似周玄通的人臉!
"鎮山人的血......"蛟龍開口,聲音與周玄通一模一樣,"終於等到了......"
陳青山握緊青銅短劍,劍身上的裂紋突然迸發出刺目紅光。他此刻終於明白,從長白山到梅裏雪山,再到昆侖古井,這一切都是個延續兩千年的局。而陳家血脈,正是局中最關鍵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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