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的晨霧濃得像化不開的牛奶。
    陳青山站在湖邊，看著手中那片從孫二瘸子體內取出的青銅片——上麵的"李"字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青色。湖水拍岸的聲音突然變得不規律起來，仿佛有某種龐然大物在水下翻身。
    "漩渦在湖心偏北的位置。"那日蘇放下望遠鏡，她的眼睛已經完全恢複成普通人的深褐色，隻是偶爾在強光下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翡翠色殘影，"岸邊有警戒線，但沒人看守。"
    孫二瘸子坐在礁石上喘著粗氣，胸前的傷口已經結痂，但每呼吸一次都伴隨著輕微的嘶鳴聲，像是肺部還有殘餘的銅鏽。他掏出龜甲碎片拚湊起來："李家守的棺應該在湖心島上，按記載需要"引魂舟"才能過去。"
    湖麵突然炸起一道水柱。陳青山下意識拔出青銅短劍，卻發現劍身上的裂紋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色的脈絡，如同人體血管般微微搏動。更奇怪的是，當水霧飄過劍身時，那些"血管"竟然像活物般蠕動起來，貪婪地吸收著水汽。
    "船來了。"那日蘇指向迷霧深處。
    一艘破舊的木船無聲滑出霧牆，船頭站著一個披蓑衣的老者。待船靠近，三人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套著衣服的骷髏，空洞的眼窩裏盤踞著銅線蟲！船槳自行劃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上不上？"孫二瘸子咽了口唾沫。
    陳青山率先跳上船板。木船立刻調轉方向，向著霧中駛去。骷髏"船夫"的蓑衣下露出一截青銅鎖鏈，鏈子另一端沒入水中，像是被什麽牽引著前行。
    霧氣中突然傳來"嘩啦"的水聲。那日蘇抓緊船沿："水下有東西跟著我們......"
    陳青山將短劍浸入湖水，劍身的暗紅脈絡驟然發亮。借著這微光，他看到水下三米處遊弋著一條巨大的陰影——形似鯰魚卻長著四隻利爪，鱗片泛著青銅光澤。
    "蛟化魚......"孫二瘸子聲音發抖，"被銅毒汙染的湖怪......"
    木船突然劇烈搖晃。一條鎖鏈破水而出，纏住那日蘇的腳踝就往水下拖！陳青山揮劍斬斷鎖鏈，斷口處噴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霧。霧氣中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依稀能辨出周玄通的特征。
    "他在通過銅傀監視我們......"那日蘇揉著腳踝，那裏的皮膚已經泛起青紋。
    霧牆突然散開，露出湖心島的輪廓。島上立著座傾斜的石塔，塔身爬滿某種藤本植物——走近才看清是無數糾纏的青銅鎖鏈，鏈環上刻滿西夏咒文。
    石塔入口處倒著幾具新鮮的屍體，都穿著科考隊的服裝。最年輕的那個手裏攥著一本筆記，最後一頁寫著："王教授說得對，青銅棺裏根本不是蛟骨......"
    塔內空間比預想的大得多。七根青銅柱圍成了一個圓圈，中央是口懸空的棺槨——沒有鎖鏈固定，卻詭異地漂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棺蓋上刻著"李"字，表麵布滿了指甲抓撓的痕跡，像是裏麵的東西曾試圖破棺而出。
    "不對勁......"孫二瘸子摸著龜甲，"按記載這裏應該有十二個守棺人......"
    那日蘇突然指向角落陰影。十二具骷髏呈跪拜姿勢圍成一圈，每一具骨架的右手都插在同伴的胸腔裏，組成個詭異的閉環。他們的頭骨全部轉向入口，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盯"著來人。
    陳青山胸前的"陳"字烙印突然灼痛。他鬼使神差地走向懸棺，手中的青銅短劍自動抬起，劍尖對準棺蓋的"李"字。就在劍刃即將觸及棺槨時，十二具骷髏突然同時開口：
    "血親......非血親......"
    棺蓋轟然開啟！裏麵沒有預料中的蛟骨或屍體，而是蜷縮著一個活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雙手抱膝如同嬰兒。聽到動靜，他緩緩抬頭，露出張與陳青山七分相似的臉！
    "阿......公？"陳青山如遭雷擊。族譜記載，他的曾祖父1962年死於昆侖山科考事故，可眼前這人......
    老者目光渾濁，顫抖著解開衣襟——他胸口嵌著七枚山髓晶，排列成北鬥形狀。最中央的那枚晶石裏，同樣也封著一滴暗紅色的血珠。
    "鎮山血......"老者聲音嘶啞，"保存了六十年......"
    這時塔外突然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整個石塔劇烈搖晃，磚石簌簌落下。老者猛地將陳青山推開："走！他在喚醒湖底的......"
    話未說完，一條青銅鎖鏈破牆而入，貫穿了老者的咽喉！鮮血噴濺在棺槨上，"李"字頓時亮起血光。更多的鎖鏈從湖中射出，如同巨蟒般纏住石塔。
    "去昆侖......"老者用最後的力氣扯下心口的山髓晶扔給陳青山，"找齊七滴......"
    三人剛衝出石塔，身後的建築就轟然坍塌。湖麵沸騰如煮，無數鎖鏈破水而出，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立體陣圖——正是七星鎖龍陣的全貌！陣圖中央，隱約可見一個穿中山裝的身影踏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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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玄通！"孫二瘸子驚呼，"他怎麽......"
    那日蘇拽著兩人跳上殘存的木船。骷髏船夫早已散架，但船槳仍在自行劃動，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驅使。陳青山回頭望去，沸騰的湖水中升起七根青銅柱，每根柱頂都站著個模糊人影。
    "七口棺槨的守靈人......"他握緊山髓晶，"他們在召喚什麽......"
    木船靠岸時，青海湖已經恢複了詭異的平靜。遠處的公路上，幾輛越野車正朝湖邊疾馳而來。
    "科考隊？"那日蘇眯起眼睛。
    孫二瘸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不......看車牌......是周玄通的人！"
    三人躲進附近的灌木叢。越野車上下來十幾個穿衝鋒衣的人，動作整齊得不像活人。為首的年輕人摘下墨鏡，露出雙灰綠色的瞳孔——正是火車上那個缺指的乘務員！
    "銅傀分身......"陳青山壓低聲音，"他能附在不同的軀體上......"
    那些人分散開來，在湖邊插下七麵銅鏡。鏡麵反射的陽光聚焦在湖心，竟在水麵燒出一個巨大的符咒。湖水開始旋轉，形成直徑近百米的漩渦！
    "他們在加速喚醒......"孫二瘸子臉色慘白，"必須阻止......"
    陳青山剛要行動，手中的山髓晶突然發燙。晶石裏的血珠滲出，順著他的掌心滲入"陳"字烙印。劇痛中，他恍惚看見七座青銅棺槨分布在地圖各處，每口棺都連著一條鎖鏈，匯聚到昆侖山的某個位置......
    "我看到了！"他抓住同伴，"七棺鎖蛟陣的核心在昆侖死亡穀！"
    趁著銅傀們專注施法，三人悄悄撤離湖邊。在通往格爾木的荒原公路上，那日蘇檢查著陳青山掌心的山髓晶："這滴血裏藏著記憶......你祖父刻意保存的......"
    孫二瘸子翻著從科考隊屍體上找到的筆記："這裏說王教授臨終前提到"鑰匙人"......"
    話音未落，一輛破舊的吉普車突然從岔路衝出，橫在三人麵前。車窗搖下，露出一張黝黑的臉——是多吉，巴桑喇嘛的弟子！
    "上車！"他神色慌張，"他們在所有路口都設了卡子！"
    吉普車在戈壁灘上顛簸疾馳。多吉從座位下抽出一個油紙包："師父留給你們的......"
    包裏是一塊殘缺的銅鏡，鏡麵布滿裂紋，但依稀能照出人影。奇怪的是，鏡中的陳青山額頭上多了個"陳"字烙印，與胸前的形成呼應。
    "觀山鏡......"多吉猛打方向盤避開路障，"能照出銅傀真身......"
    後視鏡裏，三輛越野車正窮追不舍。最前頭那輛的車頂上，缺指青年探出半個身子，手中銅鏡反射出刺目的青光。
    "小心！"那日蘇突然撲倒陳青山。
    一道青光穿透後窗，擦著陳青山的頭皮射中前麵的擋風玻璃。玻璃瞬間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多吉慘叫一聲，右眼被濺射的液體灼傷。
    陳青山舉起青銅短劍，劍身的暗紅脈絡突然暴凸。他鬼使神差地劃破手掌，將血抹在劍刃上。短劍發出龍吟般的嗡鳴，一道紅光自劍尖射出，正中為首越野車的引擎蓋。
    轟然巨響中，那輛車騰起數米高，落地時已化作團火球。缺指青年卻早一步跳車，此刻正站在戈壁灘上，灰綠的眼睛死死盯著遠去的吉普。
    "他不會罷休......"多吉捂著流血的眼睛，"銅傀已經鎖定你們了......"
    傍晚時分，吉普車駛入格爾木郊區的一個廢棄工廠。多吉領著三人穿過鏽跡斑斑的車間，來到地下儲藏室。昏黃的燈光下，陳青山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十二具青銅人俑圍成圓圈，中央是一口打開的青銅棺。棺內鋪著藏式毯子，毯上放著七盞酥油燈，排列成北鬥形狀。
    "師父的......衣冠塚......"多吉點燃新的酥油燈，"他圓寂前說，等你們集齊七滴鎮山血，就來這裏......"
    那日蘇突然按住太陽穴："有人在叫我......"
    她走向人俑圈，鬼使神差地觸碰其中一具的胸口。人俑"哢嗒"裂開，露出藏在胸腔的羊皮卷——上麵畫著昆侖死亡穀的地形圖，標注著七個紅點，連起來正是七星鎖龍陣的完整陣圖！
    "這才是真正的布局......"孫二瘸子對比著龜甲上的文字，"周玄通在誤導所有人......"
    多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青銅色的黏液："來不及了......昆侖山的地震......就是蛟魂在衝擊......"
    他扯開衣襟，胸口赫然嵌著塊青銅片，上麵刻著"陳"字！與陳青山祖父體內取出的如出一轍。
    "你也是......守棺人？"陳青山震驚道。
    多吉苦笑著搖頭："我是......鑰匙......"說完便咽了氣。更駭人的是，他的屍體迅速玉化，最後變成一尊盤坐的青銅像，與周圍十二人俑一模一樣。
    陳青山拾起多吉留下的轉經筒，筒底刻著行小字："七血歸位日，昆侖開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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