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橋下的積水映著忽明忽暗的火光。陳青山背起昏迷的那日蘇，雪貂咬著他衣領在前引路。老式蒸汽火車噴著濃煙駛過，煤渣像黑雨般簌簌落下。
    "去長白山。"陳青山摸出人皮地圖，葫蘆標記正對著天池北側的老虎口。小曼突然拽住他："等等！"她指著鐵軌上凝結的冰霜——這盛夏時節，鐵軌竟結著薄冰。
    三人跟著反常的冰痕來到廢棄調車場。生鏽的油罐車後，有一個穿鐵路製服的老頭正在烤火。火堆旁擺著一個銅壺，壺嘴噴出的白氣在空中凝成冰晶。
    "老毛子的把戲。"老頭頭也不抬，"零下六十度的液態氮，專凍精密儀器。"他掀開棉簾，露出身後改裝過的冷藏車，"上來暖暖。"
    冷藏車裏堆滿貼著俄文標簽的金屬箱。老頭從保溫瓶倒出熱薑茶："姓楊的後生？"見陳青山警覺，他咧嘴露出金牙，"祥子發信息說你們要來。"
    小曼突然踢到一個鐵盒，盒裏傳出液體晃蕩聲。老頭急忙按住："小心！這是從大連港搶出來的鮫人油。"他壓低聲音，"日本人雇俄國專家提純，說是要破什麽青銅密碼..."
    那日蘇在暖風中蘇醒，顫抖著指向車壁。陳青山這才發現冷藏車內壁刻滿凹痕，連起來竟是長白山立體地圖！老頭用煙袋杆點著天池位置："半個月前，有支中日聯合科考隊在這兒失蹤。"煙杆敲擊處，露出個⊕符號的刻痕。
    "他們帶走了這個。"老頭從懷中掏出半張照片。泛黃的畫麵上，楊守誠站在天池邊，身旁是個穿皮襖的獵戶，兩人中間擺著打開的青銅匣——與陳青山在太清宮所見一模一樣。
    雪貂突然竄上貨架，叼下卷發黃的圖紙。展開是張俄文標注的鑽探計劃，落款蓋著"滿鐵調查部"的印章。老頭啐了口唾沫："小鬼子從偽滿時期就在找長白山裏的東西！"
    深夜，火車停靠在白河站。老頭塞給陳青山三張硬座票："明早六點進山的班車。"又遞來一個鋁飯盒，"給乘務員老趙，他會安排。"
    月台上巡邏的保安打著哈欠，其中一人後頸露出青黑色紋身。陳青山低頭快步走過，聽見他們在議論："...東京來的專家明早到..."
    破舊的綠皮車廂裏擠滿采山貨的農民。陳青山按約定找到乘務員老趙——是一個滿臉凍瘡的漢子，接過飯盒時指尖在盒底輕叩三下。
    淩晨時分，火車突然在無名小站停下。老趙領著三人鑽進行李車，撬開地板露出條隧道。"順著輸煤管爬五百米，"他遞上礦燈，"那頭有人接應。"
    隧道盡頭是座廢棄的煤礦。穿羊皮襖的獵戶舉著火把等候，腰間別著的短刀和陳青山的款式相同。"鎮山一脈的？"獵戶打量陳青山胸前的紅痣，"你爺爺埋的青銅樁，去年被日本人探出來了。"
    獵戶的木屋牆上釘著張手繪地圖。天池周圍標著七個紅點，連起來正是北鬥七星。那日蘇突然咳嗽，血滴在地圖上，竟順著墨線流向老虎口位置。
    "血引子！"獵戶急忙用炭筆圈住那片區域，"明日午時，我帶你們走采參人的暗道。"
    次日翻越山脊時，陳青山發現幾處新鮮的鑽探痕跡。岩縫裏塞著日語包裝的能量棒，還有一個摔碎的氣體檢測儀。獵戶踢開積雪，露出截泛著青光的金屬管："他們用聲波震鬆了山體封印。"
    正午的陽光照進老虎口峽穀。獵戶指著冰瀑後的山洞："楊守誠當年把劍鞘藏在這兒的冰髓裏。"他剛邁步，雪地裏突然彈起根鋼絲——埋伏的捕獸夾哢嚓合攏，離他腳踝隻差半寸！
    "是黑龍會的機關。"獵戶抽出短刀割斷偽裝成枯藤的引線，"他們知道有人要來..."
    山洞裏的冰柱泛著詭異的藍光。陳青山用青銅鑰匙輕觸冰壁，鑰匙柄的七星突然亮起微光。最深處的冰台上，靜靜躺著個青銅劍鞘——鞘身纏著已經發黑的朱砂繩，吞口處刻著⊕符號。
    "不對。"那日蘇突然拉住陳青山，"看冰台下麵！"冰層裏凍著幾具穿現代登山服的屍體，最前麵那個手裏攥著半截青銅劍——正是榮昌號上見過的鎮山劍！
    獵戶臉色大變："這是三年前失蹤的科考隊！"他剛要去破冰，整座冰洞突然震顫起來。冰瀑外傳來日語喊叫聲和引擎轟鳴，積雪簌簌落下。
    "他們用震山雷了！"獵戶推著陳青山往側洞跑，"帶著劍鞘快走！"他轉身抽出獵槍，"我引開他們..."
    側洞通向地下暗河。陳青山剛把劍鞘裹進羊皮襖，冰洞入口就傳來爆炸聲。三人跌跌撞撞沿河奔跑，身後冰層斷裂的聲音如影隨形。
    暗河盡頭是片冰湖。湖心有個鑿開的冰窟窿，旁邊散落著日語標簽的采樣瓶。小曼突然滑倒，手裏的礦燈照出冰層下的黑影——那是一具穿著日軍舊製服的骸骨，腰間皮帶扣正是⊕形狀！
    "是四十年代的勘探隊..."那日蘇用刀柄敲擊冰麵，"他們早就找到這裏了！"
    骸骨懷中抱著一個防水筒。陳青山破冰取出，筒裏是張發黃的絹布，上麵畫著七座山的剖麵圖，每座山心都標著青銅樁的位置。背麵用毛筆寫著："七樁斷，山魄醒"。
    這時雪貂突然衝著冰窟窿尖叫。陳青山俯身查看，發現水裏沉著個金屬箱——正是照片裏楊守誠見過的樣式！他剛要用繩鉤打撈，冰麵突然劇烈震動，遠處的冰崖上出現幾個黑色人影。
    "狙擊手！"小曼撲倒那日蘇。子彈擊碎冰麵，暗河水噴湧而出。陳青山抓著金屬箱被衝進地下河道，在黑暗的激流中，他看見劍鞘上的⊕符號正發出血一般的紅光...
    等他們被衝出山縫重見天日時，夕陽已經染紅雪峰。陳青山打開金屬箱，裏麵是七塊青銅牌，每塊都刻著山形紋。當他將長白山的銅牌貼近劍鞘時，冰封的山穀深處傳來悠長的轟鳴，像是某種巨物在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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