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在身後轟然閉合的刹那，陳鎮玉的耳膜被震得生疼。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唯有右臂新生的青銅手掌泛著微弱的青光。他試探著向前邁步，靴底踩在某種粘稠的液體上，發出令人不適的"咯吱"聲。
    "這是"
    蹲下身，指尖觸到冰涼滑膩的液體。借著掌心的微光，他看清那是一灘銀血——與他自己傷口流出的如出一轍。血泊中散落著細碎的青銅碎片，每一片上都刻著人臉，表情痛苦扭曲。
    前方突然亮起兩點幽光。陳鎮玉握緊斷成半截的銅鐧，緩步靠近。光芒漸盛，顯露出一座青銅祭壇。壇上跪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日蘇，他的母親。她的薩滿袍已經破爛不堪，雙手被青銅鎖鏈捆縛，正對著祭壇中央的某樣東西低聲誦經。
    "娘？"
    那日蘇猛地抬頭。陳鎮玉倒吸一口涼氣——她的雙眼變成了純粹的青銅色，臉頰爬滿樹根狀的紋路。
    "別過來！"她的聲音像是千萬人在同時說話，"它在你身體裏種了種子"
    祭壇突然震動。中央的物體終於顯露真容——是一棵三尺高的青銅小樹，樹幹上纏繞著九條青銅蛇，每條蛇嘴裏都叼著一顆跳動的心髒。樹根紮在一具嬰兒骸骨上，骸骨天靈蓋刻著"陳"字。
    "這是"
    "門奴本體。"那日蘇的鎖鏈嘩啦作響，"三百年前，陳家先祖從昆侖山腹挖出這棵青銅樹苗，以為是西王母的恩賜"
    她突然劇烈抽搐，青銅色的血管從脖頸爬上臉頰。"快走！它在通過我"話未說完，她的嘴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掰開，一簇青銅根須從喉嚨裏鑽出。
    陳鎮玉揮鐧斬斷根須。銀血噴濺在祭壇上，青銅小樹突然劇烈搖晃，樹上的蛇齊齊轉頭看向他。其中一條鬆開嘴裏的心髒，那顆心在空中化作陳青山的虛影。
    "兒啊，"虛影歎息，"現在你明白為何每甲子就需要一個鎮山人了吧？"
    無數記憶碎片突然湧入腦海嬰兒時的自己被泡在青銅鼎裏、三歲歲那年"病死"又奇跡般蘇醒、鏡泊湖底養魂二十年，二十歲生日時右臂突然金屬化所有碎片裏都站著那日蘇，她不是在照顧兒子，而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你們把我當成培養皿"陳鎮玉的青銅右臂突然暴長，根須刺入祭壇，"用我的身體溫養青銅樹的種子！"
    那日蘇突然掙脫鎖鏈撲來。陳鎮玉本能地閃避，卻見她抱住青銅小樹，用身體擋住樹根延伸出的尖刺。
    "跑！"她嘶吼著，青銅色的眼睛恢複片刻清明，"去昆侖之巔真正的門在那裏"
    青銅蛇暴起發難。七條蛇分別咬住那日蘇的四肢和軀幹，剩餘兩條直奔陳鎮玉咽喉。他揮鐧格擋，斷鐧與蛇牙相撞迸出火星。一條蛇突然變向，毒牙刺入他右臂新生處。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陳鎮玉看見自己的銀血被蛇吸走，青銅小樹隨之長高了一寸。更可怕的是，樹根纏繞的嬰兒骸骨正在長出血肉——那張小臉與他幼時一模一樣。
    "你以為那日蘇是救你？"陳青山虛影冷笑，"是她親手把你種進青銅鼎！"
    祭壇突然崩塌。陳鎮玉墜入下方血池，粘稠的銀血灌進口鼻。就在窒息邊緣，一截白骨從血底浮起——是那日娜用過的骨笛。他拚命抓住骨笛，笛身上的銅錢缺口正好與他胸前的玉佩吻合。
    血池突然沸騰。陳鎮玉被拋向空中，落在一處青銅棧道上。棧道盡頭是扇刻滿人麵的巨門，門中央的"陳"字正在滴血。更詭異的是，門上的人麵全是曆代鎮山人的容貌，最下方赫然是陳鎮玉自己的臉。
    "這是"
    "輪回之門。"身後響起林夏的聲音。她不知何時出現在棧道上，左眼依舊清澈，右半身卻已完全青銅化。"每六十年，它就要吃一個鎮山人。"
    陳鎮玉這才注意到，林夏胸口插著半截青銅枝——正是他在青銅殿刺入的那根。枝頭開出的銅花裏，蜷縮著一個拇指大的小人，眉眼與他神似。
    "你身上有我的半顆心，"林夏苦笑，"我身上有你的骨血這才是它要的祭品。"
    門上的"陳"字突然裂開，露出後麵幽深的甬道。陰風呼嘯中，陳鎮玉聽見嬰兒啼哭、老人哀嚎、女子啜泣所有聲音都在呼喚他的名字。
    "跳下去。"林夏突然推他，"下麵是昆侖之巔！"
    陳鎮玉踉蹌著跌入門內。下墜過程中，他看見無數青銅枝椏從四麵八方刺來。就在即將被刺穿的刹那，懷中的骨笛突然發出刺目銀光。
    銀光所到之處，青銅枝椏紛紛退避。陳鎮玉重重摔在一片雪地上，抬頭看見真正的昆侖之巔——沒有青銅殿，沒有詭異祭壇，隻有一座簡陋的石廟，廟前站著一個穿獸皮的老薩滿。
    "來得正好。"老薩滿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青銅牙，"這一甲子的鎮山人，就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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