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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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醫生攥著油燈柄的手沁出了冷汗,燈花在青磚上投出扭曲的影子。老宅地窖的黴味裏混著奇異的腥甜,神婆的銅錢劍正抵在她後腰,劍穗上的五帝錢叮當作響。
"柳姑娘可瞧仔細了,"陳禹用短刀挑開蛛網,"這牆上的畫,和你們柳家族譜怕是大有淵源。"
火光掃過牆壁的刹那間,柳醫生險些摔了油燈。褪色的壁畫上,七個梳墮馬髻的女子被鐵鏈縛在青銅柱上,她們腹部隆起似懷胎十月,臍帶卻連進中央的巨蛇口中。那蛇額生獨角,豎瞳裏嵌著人眼,正從女子們張開的嘴裏吸取著青煙。
"這是飼蛇女祭。"神婆的煙袋鍋子戳了戳蛇尾處的銘文,"柳氏以處子之身孕蛇胎,待足月剖腹取丹,可保百年富貴。"
柳醫生突然想起閣樓暗格裏那具幹屍,它萎縮的肚子位置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油燈"劈啪"爆了個燈花,壁畫上某個女子的臉突然清晰起來——那眉眼與她梳妝時的倒影分毫不差。
陳禹突然拽著柳醫生疾退了三步。方才站立的磚縫裏鑽出了一條雙頭蛇,猩紅的信子舔過壁畫,被舔舐的顏料竟滲出暗紅血珠。神婆甩出一張黃符貼住蛇頭,那畜生霎時化作灘腥臭膿水,地麵頓時被蝕出個見骨的凹坑。
"退到艮位!"神婆往東南角撒了把朱砂,青磚下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嘶叫。她們背後的磚牆轟然倒塌,露出個青銅澆鑄的密室,門環上盤著兩條鱗片倒生的石蛇。
陳禹用刀尖挑開門環,銅鏽簌簌掉落。門開的瞬間陰風撲麵,柳醫生腕間的蛇形胎記突然灼痛難當。密室中央立著尊三人高的青銅鼎,鼎耳鑄成糾纏的蛇身,鼎腹刻滿蠕動的人麵蛇。
"戊戌年七月初七,柳氏獻嫡女阿蕪。"我摸著鼎身銘文念出聲,指尖傳來黏膩觸感,"取心頭血三盅,鎮於..."
鼎內突然傳來指甲撓銅壁的聲響。陳禹將柳醫生護在身後,短刀映出鼎口升騰的青霧。神婆咬破中指在鼎身畫符,鮮血卻逆流而上,在鼎腹匯成個"償"字。
"開鼎!"神婆將桃木劍插入地麵裂縫,"是債總要還的!"
陳禹踩著柳醫生的肩膀攀上鼎沿,忽然僵住身子。月光從氣窗斜射進來,照見他慘白的臉:"柳醫生...這鼎裏...都是你的畫像..."
柳醫生奪過油燈往上照,鼎內堆著七卷畫軸。最上麵那幅的絲絹已然發黃,畫中人身穿血紅色的嫁衣坐在蛇窟,麵容與她睡前卸妝的模樣一般無二。畫軸角落題著八字讖語:"七世盡,蛇骨現。"
"小心!"
陳禹的驚呼與破空聲同時響起。柳醫生偏頭躲過襲來的暗器,卻見那物釘入磚牆嗡嗡作響——是一把生鏽的青銅匕首,柄上纏著半腐化的蛇皮。鼎內畫卷突然無風自動,七幅畫中人齊齊轉頭,用她每日對鏡梳頭時的神態嫣然一笑。
神婆突然掐住柳醫生的下巴,獨眼幾乎貼到她的鼻尖:"柳姑娘可知道,你每日喝的安神湯裏摻了雄黃?"
柳醫生胃部一陣抽搐。想起這三日每到子時,祖母的傭人都會端來青瓷碗,湯藥裏總浮著些鱗片狀渣滓。陳禹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曬幹的藥渣——分明是碾碎的蛇牙與蛻皮。
"你們柳家女子從及笄起便要服藥抑蛇性。"神婆用煙杆挑起柳醫生鬢邊的碎發,"待到月蝕之夜藥性消散,便是蛇胎成熟之時。"
密室突然劇烈震動,青銅鼎裂開道縫隙。暗紅色的液體汩汩湧出,在地麵匯成八卦陣圖。陣眼處升起個青銅匣,匣蓋的蛇頭雕像緩緩轉動,露出底下壓著的婚書。
"柳氏阿蕪許配蛇君,丙子年..."柳醫生念到一半突然失聲。婚書上的生辰八字竟與她藏在妝奩深處的庚帖完全相同,就連右衽處那滴陳年墨漬都分毫不差。
陳禹突然揮刀斬向虛空:"裝神弄鬼!"刀鋒過處傳來布帛撕裂聲,半幅血色蓋頭飄然落地。神婆抓起蓋頭往燈焰上一拋,火苗騰起三尺高,幻化出個鳳冠霞帔的新娘背影。
"郎君..."新娘緩緩轉頭,蓋頭下竟是柳醫生塗著胭脂的臉,"你來掀蓋頭呀..."
銅鼎轟然炸裂,飛濺的碎片中衝出條白骨蛇。那蛇生著張美人麵,顴骨處綴著柳醫生常用的花鈿。神婆的銅錢劍刺入蛇口,卻被咬得火星四濺。
"快找鎮物!"神婆的袖口竄出條青蛇,順著白骨蛇七寸纏去,"在匣子底層!"
柳醫生哆嗦著手打開青銅匣,裏麵躺著一把纏滿頭發的青銅梳。梳齒間卡著枚玉佩,正麵刻"柳蕪",背麵是她自己的生辰八字。白骨蛇突然發出淒厲尖叫,美人麵皮肉剝落,露出下麵森森頭骨——那分明是閣樓暗格裏幹屍的頭顱!
陳禹趁機將刀捅進蛇眼,黑血噴濺在牆上,蝕出"償命"二字。白骨蛇癱倒在地,化作堆灰燼。灰堆裏突然立起個紙人,穿著柳醫生昨日換下的素色衣裙。
"姑娘快咬舌尖!"神婆往紙人眉心釘入桃木釘。柳醫生滿嘴腥甜地噴出血霧,紙人"轟"地燃起藍火,火中傳出她祖母的聲音:"桐丫頭,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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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麵突然塌陷。柳醫生墜下去時抓住根鎖鏈,鏈子上掛滿嬰兒拳頭大的銅鈴。借著油燈殘光,看見井壁上嵌著七具青銅棺,棺蓋上都刻著她的畫像。最近那具棺材的縫隙裏,正緩緩滲出青色的黏液。
"接著!"陳禹拋下繩索纏住她腰身。柳醫生蹬著井壁借力時,一塊鬆動的青磚突然脫落,露出後麵藏著的陶甕。甕口封著張人皮,上麵刺著"柳疏桐"三個篆字。
神婆突然倒吊著從井口探下身子,道袍下擺露出截蛇尾:"快上來!子時要到了!"
柳醫生剛抓住井沿,腕間胎記突然鑽出條青蛇。那蛇順著胳膊遊到耳畔,吐出句濕漉漉的人言:"阿姊,你踩著我骨頭了..."
柳醫生低頭看去,井底堆積的碎骨中,有個頭骨正用空洞的眼窩對著她笑。它天靈蓋上插著把熟悉的青銅梳——正是柳醫生及笄時祖母所贈的那柄。
陳禹將柳醫生拽上來的刹那,井底傳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七具棺材同時開啟,青灰色的手臂扒住棺沿。神婆往井中傾倒整袋香灰,慘白的手臂頓時潰爛成泥。
"這是你們柳家養的屍傀。"神婆用血在井口畫符,"每逢血月便要食親族血肉..."她突然掐住自己脖子,指縫裏鑽出簇白毛——正是那日襲擊老漢的青蛇額間的白毛。
老宅的大鍾敲響了十二下,柳醫生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在月光下泛著青芒。陳禹抓起把香灰按在她掌心,灰燼裏竟顯出一副卦象。
"澤水困卦。"神婆的獨眼流出血淚,"要想破局,除非找到真正的柳仙塚..."她忽然噤聲,道袍後背凸起個遊走的肉瘤,隔著布料能瞧見蛇頭的形狀。
祠堂方向突然傳來破棺聲,驚起滿樹的昏鴉。她們奔到院中時,看見吳老板的屍首正立在月光下。他腐爛的腹腔裏鑽出條雙頭蛇,兩個蛇頭分別叼著半塊玉佩——正是青銅匣裏刻著我名字的那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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