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柳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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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宗祠的銅門環上凝著一層白霜,柳醫生哈出的熱氣在空中結成蛇形。推開門的刹那,濃烈的腐臭味混著線香味撲麵而來,天井中央的銀杏樹下蜷著具人形,月光照在那人後頸,皮膚下凸起的脊椎骨正詭異地左右扭動著。
    "柳姑娘來得正好。"神婆蹲在滴水的屋簷下燒著紙錢,銅盆裏躍動的火苗竟是青紫色的,"這具屍首是酉時三刻從井裏浮上來的,勞煩您給驗驗。"
    柳醫生走近時踩到一根枯枝,那聲響驚得屍體猛地抽搐。樹影裏突然竄出一隻黑貓,綠瑩瑩的眼珠子圍著她打轉。嘴裏叼著塊暗紅布條,柳醫生奪過去對著月光細看,分明是裹屍布的一角。
    "死者是鎮上米店的吳老板。"陳禹從廊柱的陰影裏走出來,鞋子上還沾著河泥,"今早有人瞧見他在柳仙塚燒紙船,船裏裝著..."他突然頓住,從腰間皮囊掏出個油紙包,"裝著這個。"
    柳醫生解開係繩的時候,紙包裏的東西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七枚青銅錢在掌心排成北鬥狀,每枚錢孔都穿著截指骨,看粗細竟像是嬰兒的。其中一枚銅錢突然滾落,叮叮當當撞在屍體的小腿上。
    那截蒼白的皮肉突然爆開,濺出的不是血,而是墨綠色的黏液。柳醫生舉著油燈湊近,隻見碎裂的脛骨竟生著蛇類特有的環節構造,骨縫裏還粘著半透明的筋膜。
    "造孽啊..."神婆用桃木劍挑開屍體的衣襟,露出爬滿青斑的胸膛,"你們柳家造的孽,該還了。"
    柳醫生正要反駁,屍體突然直挺挺坐起。吳老板的頭顱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後仰,喉管裏發出"咯咯"的響動,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尖細的蛇牙。陳禹的配槍還未掏出,屍體的天靈蓋突然迸裂,鑽出條三尺長的白骨蛇。
    小心!"
    神婆甩出一張黃符貼在我額間。那骨蛇在月下泛著磷光,尾椎骨節節爆響,竟生出九根倒刺。陳禹開槍射擊,子彈打在蛇骨上迸出火星,沒有半點傷害。
    "這是蛇仙的蛻骨煞!"神婆往刀身噴了口符水,"取雄雞血來!"
    柳醫生衝向供桌時被什麽東西絆倒,低頭見磚縫裏鑽出無數白骨手指。供桌上的銅燭台突然傾倒,蠟油滴在裝雞血的陶碗裏,騰起股腥臭的青煙。骨蛇趁機纏上陳禹脖頸,尾刺紮向他的太陽穴。
    "接著!"柳醫生把浸透雞血的麻繩拋過去。陳禹淩空接住勒住蛇頭,骨蛇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渾身冒出了黑煙。神婆趁機將桃木釘刺入蛇尾七寸的位置,那堆白骨頓時散落一地。
    油燈照亮吳老板的屍身時,柳醫生倒退三步撞在香案上。吳老板全身的皮膚像蛇蛻般皺縮,皮下骨骼清晰可見——206塊人骨全部變異成蛇骨結構,盆骨處長出條萎縮的尾椎骨。
    "二十年前那夜,你祖父帶著七口棺材進山。"神婆用煙袋鍋子撥弄蛇骨,"他們在柳仙塚挖出個青銅樽,樽裏泡著七顆活蛇頭。"
    陳禹突然拽過柳醫生的左手,拇指用力摩挲她新出現的蛇形胎記:"柳姑娘可知道,你們族中女子代代活不過四十?"
    供桌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柳醫生想起母親臨終時抓著她的手腕,指甲掐進那處胎記:"祠堂井裏...有東西在等..."她咽氣時窗外閃過道青影,瓦當上盤著的石蛇雕像淌下了血淚。
    神婆從懷裏取出個青銅羅盤,指針瘋狂地旋轉:"蛇仙當年被柳氏先祖剝皮抽筋,怨氣化成了地縛靈。你們每代長女都是它的容器,等到第七個..."
    "第七個怎樣?"柳醫生攥緊解剖刀,刀刃上映出自己泛青的眼瞼。
    廊下突然狂風大作,紙錢灰燼聚成個人形。那影子抬手摘下麵上灰霧,露出張與柳醫生八分相似的臉。她脖頸處有道環形疤痕,開口時湧出黑水:"七代而終,肉身化蛇。"
    陳禹突然向灰影射擊,子彈卻穿體而過。那影子飄到柳醫生跟前,腐爛的手指戳向她的心口:"好妹妹,我在井底等你..."
    雄雞的報曉聲撕破夜幕。灰影尖叫著消散了,留下了滿地蠕動的蛆蟲。神婆的羅盤"哢嗒"裂成兩半,她獨眼裏流出血淚:"明日酉時,開棺驗骨。"
    柳醫生在停屍房熬到東方既白。吳老板的屍首用浸過朱砂的麻布裹著,仍止不住滲出黑水。卯時三刻,守夜的老張頭突然撞開門,懷裏抱著個陶罐:"柳大夫!井裏...井裏撈出這個!"
    罐口封著層蠟,揭開時竄出一股腥風。泡在藥酒裏的竟是具胎兒屍骸,尾椎骨處長著截蛇尾,蜷縮的手掌心裏攥著片青銅殘片,上麵刻著"柳"字。
    "這是二十年前的事。"老張頭牙齒打戰,"那晚考古隊從柳仙塚回來,你祖父抱著個陶罐進了祠堂的地窖..."
    柳醫生摸著陶罐內側的抓痕,突然想起閣樓密室裏那具幹屍懷裏的青銅匣。胎兒的指骨突然"哢"地伸直,指著她身後。水盆裏映出個倒影——穿白衣的女人正趴在我背上,長發垂落處皮膚泛起蛇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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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驗屍鬧鍾響起時,柳醫生的小臂已爬滿青色紋路。陳禹押著一個戴鐐銬的瞎眼老漢進來:"這是當年抬棺的腳夫,他說有東西要交給你。"
    老漢哆嗦著從懷裏摸出個油布包,裏麵是半本燒焦的日記。柳醫生認出是祖父的字跡:"七月初七,子時焚香請罪,蛇樽突現裂紋,王隊員眼生白翳,竟能視陰物..."
    "那晚我們抬著七口棺材下山。"老漢突然抓住柳醫生的手腕,指甲掐進鱗片,"走到亂葬崗時,棺材裏傳出指甲撓板聲。柳領隊讓我們用黑狗血封棺,可第二天...第二天那些黑狗全都變成了蛇蛻!"
    窗外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陳禹拿槍護在我身前,見屋簷上盤著條碗口粗的青蛇,額間生著撮白毛。那蛇張口吐出團黏液,正中老漢麵門。他慘叫著抓爛自己的臉,皮下鑽出無數條小蛇。
    青蛇遊走到窗前,豎瞳裏映出我妖異的模樣:"時辰到了,該還債了。"
    神婆的銅錢劍破窗而入,青蛇斷成兩截仍在扭動著。她道袍上沾滿泥漿,桃木劍挑著個濕漉漉的布偶:"有人在祠堂井底擺七煞鎖魂陣,這替身偶上繡著你的生辰八字。"
    布偶的肚子突然裂開,掉出了七顆帶血的乳牙。柳醫生認出其中兩顆鑲著金箔——正是她七歲時在祖母妝奩裏見過的那對。
    "開棺!"神婆一劍劈開陶罐,"看看你們柳家造的好孽!"
    罐中的酒液潑在地上,竟腐蝕出個人形凹痕。胎兒屍骸的蛇尾突然纏住柳醫生的腳踝,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最後隻剩下一副蛇骨嵌在人類骨架中。陳禹突然用刀尖挑起截脊椎骨:"你們看骨節上的刻痕!"
    泛黃的骨麵上,密密麻麻刻滿梵文。神婆沾血描摹出了一個符號,正是柳醫生胎記的形狀:"這是飼蛇咒,柳家女子從懷胎起就被種咒,等到月蝕之夜..."她突然掐住自己喉嚨,指縫裏滲出蛇蛻。
    晚鍾響起時,祠堂裏傳來了巨響。她們趕到的時候,那口百年古井正在噴湧著黑水,井繩上纏著的蛇皮泛著磷光。陳禹往下扔了火折子,火光中映出井壁密密麻麻的抓痕,最深那處刻著"柳疏桐"三個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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