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井台的青苔泛著血沫，七個陶罐在晨光中滲出黑水。林晚秋用銅鈴輕叩罐身，每個陶罐都傳出不同鎮民的求饒聲。陳默蹲在井邊磨著骨刀，新生的銀白色指甲刮過刀背，發出刺蝟啃骨般的細響。
    "每個罐子都是命燈。"他割破手腕將血滴入井中，"當年鎮民把陽壽存在白仙那兒，現在該收賬了。"
    井水突然沸騰，浮出許多張扭曲的人臉。林晚秋的銅鈴震碎水麵幻象時，井底升起根纏滿胎發的哭喪棒。棒頭白幡無風自動，顯出鎮長家譜圖——每個名字都被朱筆劃去，改寫成林晚秋的生辰。
    祠堂方向傳來鑼鼓聲，七個紙紮人抬著紅漆棺材穿街而過。林晚秋拽斷哭喪棒上的胎發，發絲落地生根，長成掛滿銅鈴的刺槐樹。陳默突然將骨刀刺入樹身："跟著樹根走！"
    樹根在地下虯結成道，兩人爬行時摸到無數嵌在土中的長命鎖。地洞盡頭是座荒墳，碑文被酸液腐蝕，墳頭擺著七盞熄滅的續命燈。林晚秋的銅鈴震醒燈芯，幽綠火苗中映出母親被活埋的場景——七個鎮民正在填土，爺爺抱著青銅剪刀站在碑前。
    "這才是你的真墳。"陳默用刀尖挑起墳土，露出半截焦黑的繈褓布，"當年你本該胎死腹中......"
    墓碑突然炸裂，三百個鎮民亡魂從裂縫中爬出。他們脖頸拴著銀鏈，鏈頭匯聚成項圈套住林晚秋的腳踝。陳默敲響人皮鼓跳起破陣舞，鼓麵滲出黑血凝成反咒符："天地見證，今日血債血償！"
    亡魂們齊聲哀嚎，化作黑霧湧向哭喪棒。林晚秋揮棒擊打地麵，裂縫中伸出無數蒼白手臂撕扯亡魂。當最後縷黑霧被吞噬時，棒頭白幡浮現出完整的《陽壽契》，締約方赫然寫著全鎮百姓的名字。
    祠堂梁柱突然倒塌，露出藏在夾層的三百個命牌。林晚秋的血滴在命牌上時，每個牌位都傳出尖利的討債聲。陳默將骨刀插入供桌裂縫："去野狐嶺，白仙洞裏有解契的......"
    山道兩側的歪脖樹全係著上吊繩，每根繩結都墜著鎮民遺照。林晚秋的銅鈴震落照片，相紙落地變成銀毛刺蝟。陳默的後背刺青突然活過來，堪輿圖化作實體纏住兩人，將他們拖進狐仙洞深處的血池。
    血池中央立著人麵刺蝟像，九條尾巴纏著青銅槨碎片。林晚秋的胎血滴入池水時，雕像眼窩亮起幽光，三百個嬰靈從池底浮出，手捧契約殘頁齊聲誦念："以血養契，以魂飼靈！"
    陳默的銀白指甲突然暴長，撕開胸膛掏出顆跳動的刺蝟心："這才是換命契的陣眼！"他將心髒按入雕像眉心，洞頂墜落的鍾乳石全化作契約文書。
    林晚秋揮動哭喪棒擊碎文書，碎屑凝聚成白仙真身。那是個半人半蝟的老嫗，手中握著把用鎮民脊骨串成的算盤："四十九年陽壽已盡，該結賬了。"
    七個紙紮人抬著青銅秤衝進山洞，秤盤分別盛著林晚秋的魂魄與全鎮亡魂。陳默突然奪過哭喪棒刺入自己心口："陰陽債我來抵！"
    血月在這一刻破雲而出，白仙的算珠崩落成灰。林晚秋抱起陳默漸冷的身體，發現他的銀白指甲正在書寫新契。祠堂方向傳來密集的銅鈴聲，上百個鎮民正從墳塋中爬出，額間全印著守契人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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