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洞深處的磷火忽明忽暗，林晚秋攥著半幅引魂幡踏進洞窟。岩壁上凸起無數戲裝人偶，生旦淨末醜的麵具全用刺蝟皮縫製，空洞的眼窩裏棲著銀白蠕蟲。
    "來搭戲的？" 守洞人提著人皮燈籠現身，他的戲袍綴滿銅鈴，抬手指向洞窟中央——殘破的戲台懸在斷崖邊，台柱纏著褪色的紅綢，綢緞上浸著經年累月的血漬。
    林晚秋踏上咯吱作響的台板，發現戲台地板竟是整塊青銅槨蓋。守洞人甩出水袖纏住她的腳踝，袖中暗藏的骨刺紮入血脈："《換命記》第三折，請林姑娘扮青衣。"
    戲台兩側的皮影架突然活過來，驢皮雕刻的鎮民們舉著火把圍攏。林晚秋的銅鈴震碎水袖，鈴舌卻化作描眉筆飛入她手中。守洞人敲響單皮鼓，鼓點震落洞頂的鍾乳石，每塊墜石都化作當年的場景碎片。
    第一折演的是母親待產。紙紮的產婆舉起青銅剪刀，驢皮雕刻的爺爺往陶俑裏塞進帶血的糯米。林晚秋被迫唱起哭腔，戲詞出口竟變成真實的詛咒："七月嬰，八月祭，白仙座下借陽壽......"
    陳默的殘魂突然顯現在武生位置，銀白指甲挑斷提線。守洞人的臉皮簌簌剝落，露出工匠阿大的麵容："當年你爺爺許我們七人世代輪回當守契人，該換你林家還債了！"
    戲台地板轟然開裂，露出下方沸騰的朱砂池。三百盞人皮燈籠從池底升起，每盞都映著鎮民臨終的慘狀。林晚秋揮動引魂幡擊碎燈籠，飛濺的燈油化作銀毛刺蝟，尖嘯著撲向陳默的殘魂。
    "接著唱！"守洞人將火把擲向皮影幕布。火焰中浮現完整的換命契約，甲方赫然是繈褓中的林晚秋。驢皮鎮民們齊聲念白："借命還命，天公地道！"
    林晚秋扯斷幕布纏住守洞人，布匹浸透的屍油突然自燃。陳默的殘魂在火中拾起鼓槌，敲出當年七個工匠夯樁的號子。戲台在震動中傾斜，青銅槨蓋滑向朱砂池，露出底部密密麻麻的借條——全是鎮民們用血指印簽的短命契。
    守洞人突然暴起，戲袍下伸出骨刺觸須："這出戲該收官了！" 林晚秋將銅鈴塞進他口中，鈴舌爆開的瞬間，滿洞皮影盡數化為灰燼。陳默的殘魂趁機撞向朱砂池，銀焰焚盡所有契約。
    戲台坍塌的轟鳴聲中，林晚秋看見最後的真相：七個工匠自願被澆築進鎮水樁，隻為鎮壓白仙洞湧出的邪祟。爺爺篡改契約竊取功德，將鎮民的陽壽挪作己用。
    血月在這一刻墜入洞窟，白仙真身從朱砂池底升起。那是個由刺蝟尖刺拚成的人形，手中握著的算盤珠全是林家人的眼珠："四十九年功德圓滿，該收賬了。"
    林晚秋扯開衣襟露出心口圖騰，將引魂幡刺入朱砂池："以血破契，萬債消弭！" 陳默的殘魂化作銀焰融入圖騰，白仙真身發出淒厲尖嘯，尖刺崩落成滿地銅錢。
    洞外傳來密集的銅鈴聲，幸存的鎮民們正自發拆除祠堂。林晚秋拾起守洞人的殘破戲袍，內襯裏縫著母親的手書："因果已清，囡囡莫回頭。"
    野狐嶺的晨霧中，新生的刺槐樹掛滿銅鈴。樹根處蜷著隻銀毛刺蝟，它的眼珠是陳默的警徽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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