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間
    寒露夜，太行山
    林墨勒住韁繩時，山風裹著腐臭味撲進鼻腔。暮色裏那座破廟歪斜地倚在崖邊，殘破的簷角掛著褪色的黃幡，被雨水泡漲的幡布上隱約可見"敕封"二字。
    "這青石村當真邪性。"他摸出懷裏的調任文書，羊皮紙上"疫病橫行"四個朱砂紅字正在暮色裏滲出血色。藥箱中的銀針突然震顫起來，針囊上繡著的辟邪咒泛起青芒。
    廟門"吱呀"一聲洞開，濃重的腥臊味嗆得人喉頭發苦。供桌上密密麻麻擺著上百隻腐爛鼠屍，黑紅血漬在青石板上勾出詭異的圖像。最駭人的是正中那尊無麵神像，空洞的眼窩裏塞滿發黴的穀粒。
    "後生仔，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界。"
    陰影裏忽然傳來沙啞人聲。林墨反手握住袖中銀針，見個蓬頭垢麵的老乞丐蜷在香案下，手裏攥著半截鼠尾往嘴裏送。那鼠尾分明還在抽搐，尖齒咬碎骨節的脆響在破廟裏格外清晰。
    "老丈可知青石村......"
    "噓——"老乞丐猛地撲到門邊，渾濁的眼珠凸出眼眶，"灰仙聽著呢！"他枯爪般的手扯住林墨衣袖，袖口滑落處露出腕間潰爛的瘡口，黃膿裏竟有灰毛蠕動。
    林墨指尖銀針剛要刺下，忽覺頸後寒毛倒豎。供桌上的鼠屍不知何時全部調轉了方向，腐爛的眼窩齊刷刷對準廟門。老乞丐突然發出夜梟般的尖笑，滿口黑牙間黏著碎肉："寅時三刻，吊死鬼要收買路錢嘍！"
    子夜，殘月隱入雲層
    林墨和衣躺在幹草堆上，藥箱壓在枕下。腰間懸著的辟邪銅鏡突然燙得驚人，鏡麵蒙著的朱砂符紙"刺啦"裂開一道口子。他摸出三枚銅錢拋向空中，落地的卦象卻讓他瞳孔驟縮——三枚銅錢全部豎插進青磚縫隙，這是卦經裏記載的"陰兵借道"。
    "咯吱——"
    瓦片碎裂聲從屋頂傳來。林墨屏息凝神，聽見黏膩的爬行聲在梁柱間遊走。忽然一滴腥臭液體落在鼻尖，抬頭正對上一雙血紅的鼠目。那碩鼠竟有狸貓大小，尖牙間叼著半截人指！
    銀光閃過，淬了雄黃的銀針穿透鼠顱。巨鼠摔落在地時，林墨看見它腹部鼓脹如孕婦，灰毛下竟隱約顯出張扭曲人臉。
    "作孽的營生......"老乞丐的囈語從牆角傳來。林墨舉燈照去，駭然發現老人後背衣裳破了個大洞，潰爛的皮肉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裏都蜷著隻粉紅鼠崽！
    寅時，山霧漫卷
    林墨是被銅鏡炸裂聲驚醒的。碎鏡片深深紮進掌心，鮮血滴在青磚上竟發出"滋滋"灼燒聲。他抄起藥箱衝向廟門，卻見老乞丐直挺挺吊在廟外槐樹上。
    晨霧裏那具屍體隨風輕晃，脖頸處纏繞的麻繩深深勒進皮肉裏。最詭異的是死者大張的嘴裏塞滿黑鼠毛，嘴角撕裂到耳根，仿佛在笑。
    "後生......快逃......"
    林墨猛地轉身，藥箱"哐當"砸在地上。老乞丐的屍體明明還在樹上晃動，身後卻傳來一模一樣的沙啞嗓音！他摸出雄黃粉向後撒去，白霧中響起淒厲鼠嚎，再定睛時隻剩滿地灰毛。
    朝陽刺破山霧時，林墨在槐樹下發現個染血的褡褳。褪色的青布裏裹著半塊黢黑的牌位，上麵用金漆寫著"灰仙娘娘長生祿位"。牌位背麵沾著黏膩黑血，勾勒出個懷抱鼠嬰的女人輪廓。
    "青石村......"他擦去腰間銅牌上的露水，醫官令牌上的饕餮紋不知何時變成了鼠頭人身的怪物。山道盡頭傳來嗩呐聲，血紅的送親隊伍正穿過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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