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灰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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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懷鞍推開義莊木門時,銅鎖上的灰垢簌簌而落。十五具新棺呈北鬥狀陳列,棺蓋縫隙滲出粘稠黑液,在青磚地上繪出鼠頭圖騰。他握緊腰間佩劍,劍鞘上昨夜沾的鼠血已凝成褐斑。
    "大人當真要犯忌諱?"王仵作提著燈籠的手在抖,火光映得棺麵咒文忽明忽暗,"昨夜西郊又抬回來三個......"
    話音未落,東南角的柏木棺突然震顫。趙懷鞍箭步上前,劍鋒抵住棺蓋縫隙:"開棺!"
    棺蓋掀開的刹那,腐臭味混著奇異的檀香撲麵而來。死者是失蹤半月的綢緞商,麵皮完好如生,脖頸卻布滿蜂窩狀孔洞。趙懷安劍尖挑開壽衣,露出胸腹間新縫的傷口——五色絲線將皮膚縫成鼠頭圖案,線腳處粘著未幹的血脂。
    "取桃木釘來。"趙懷鞍話音未落,屍身突然睜眼。綢緞商嘴角咧至耳根,喉間鑽出條三尺鼠尾,尾尖卷著半片帶牙印的耳朵。
    劍光閃過,鼠尾應聲而斷。黑血噴濺在棺槨上,竟蝕出"午時三刻"四個篆字。王仵作癱坐在地:"是灰仙娘娘的催命符......"
    晨霧未散時,衙役急報城隍廟異動。趙懷鞍策馬趕至,見廟前石階爬滿灰斑,每塊青磚縫隙都鑽出細如發絲的鼠須。正殿香案上,那尊鼠首城隍像的右眼正在淌血,金漆剝落處露出森森白骨。
    "大人小心!"
    驚呼聲中,梁上墜下個灰影。趙懷鞍旋身避讓,灰布衫的藥童阿沅摔在供桌前,符紙下的右眼滲出黑血:"祭壇......在古槐......"
    廟外忽然傳來銅鈴聲。蒙眼遊醫倚著斷牆,手中人皮燈籠映出他潰爛的半邊臉:"趙大人何苦逆天而行?"燈籠忽明忽暗間,趙懷鞍看見遊醫腳下沒有影子。
    阿沅突然暴起,袖中銀針直取遊醫咽喉:"三百年的債,該清了!"遊醫揮袖格擋,布料撕裂處露出長滿逆鱗的手臂。兩人纏鬥間撞翻香爐,香灰在空中凝成個"祭"字。
    趙懷鞍劍指遊醫:"青石村慘案,可是你所為?"
    "是又如何?"遊醫扯下蒙眼布,黑洞洞的眼窩裏鑽出鼠須,"鎮疫將軍血祭親女,就該想到會有今日。"他忽然吹響骨哨,廟外土地翻湧,十二具鼠化屍骸破土而出。
    阿沅甩出紅線纏住趙懷安手腕:"去古槐林!"紅線末端係著青銅鼠符,符麵燙得人皮肉焦糊。趙懷鞍揮劍斬斷屍骸利爪,奪門而出時瞥見遊醫正在啃食香灰凝成的字符。
    古槐林深處,十丈高的老樹盤根錯節。樹身裂開七道血口,每道裂痕中都嵌著具風幹女屍。趙懷鞍按阿沅指引找到樹心祭壇,見青銅匣供奉在纏滿紅線的八卦陣中,匣麵抓痕又添新傷。
    "以趙氏血脈啟封。"阿沅割破他掌心按在匣麵,"這是鎮疫將軍最後的......"
    地麵突然塌陷。遊醫踏著屍骸追來,鼠尾卷起腥風:"癡兒!你以為改個名諱就能逃脫?"他撕開衣襟,心口處赫然鑲著趙懷安族徽,"看看這印記!你們趙家祖上正是鎮疫將軍的副將!"
    青銅匣應聲而開。匣內不是法器,而是半卷染血的族譜。趙懷鞍展開泛黃絹帛,見先祖名諱旁朱批"祭品戊戌三號",畫押指印分明是自己的尺寸。
    阿沅突然淒笑:"原來你才是最後的祭品。"她扯下符紙,右眼化作琥珀豎瞳,"灰仙娘娘等的從來都是......"
    古槐炸裂,樹心湧出血色肉瘤。萬千鼠尾破土纏住趙懷鞍四肢,將他拽向肉瘤裂開的巨口。遊醫癲狂大笑:"午時三刻到!"
    劍鋒刺入肉瘤的刹那,趙懷鞍看見三百年前的畫麵:鎮疫將軍將女兒釘入樹心,少女腹中鑽出血鼠吞噬萬軍。族譜在血雨中自燃,火中浮現真正的封印咒——需至親血脈祭劍。
    "父親......"趙懷鞍突然明悟,反手將佩劍刺入心口。血濺青銅匣的瞬間,肉瘤發出驚天哀嚎,萬千鼠尾化作飛灰。阿沅撲來欲奪劍柄,卻被血光彈開:"你瘋了!"
    遊醫身軀突然龜裂,露出內裏森森白骨:"不可能......這封印早該......"話音未落,白骨盡數崩散,落地變成黢黑的鼠糞。
    暮色降臨時,趙懷鞍在槐林蘇醒。心口劍傷已然結痂,掌紋間多出個鼠頭烙印。阿沅不知所蹤,唯有那半卷族譜飄落在地,末頁新添行血字:"癸卯年七月初七,趙氏懷安祭。"
    歸途經過城隍廟,趙懷鞍駐足凝視鼠首神像。月光偏移時,神像右眼的血跡竟勾勒出阿沅的輪廓,符紙下的眸子流下兩行清淚。更夫敲響子夜梆子時,新任縣令在卷宗上朱批:"灰仙鎮舊址永禁入內。"
    三百裏外荒野中,灰鬥篷的藥童敲響銅鈴。她右眼重蒙符紙,左瞳豎眸映著血色月輪,腕間新纏的紅線盡頭係著半截桃木釘,釘上刻著"趙懷鞍"三個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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