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天井裏的染缸泛著血泡，蘇婉蜷縮在褪色的藍印花布後。李墨軒用朱砂在布匹畫下辟邪符，月光穿透屋頂破洞，在青磚地上照出個"囚"字。
    "林家祖宅的西洋座鍾，是用春杏的嫁妝打的。"李墨軒擦拭著懷表血跡，"她偷聽到冥婚真相後被滅口，怨氣化成了子母煞。"
    蘇婉摸到腰間攝像機仍在錄像，取景框裏李墨軒的影子沒有頭。她強壓驚懼問道："你怎麽知道這些？"
    "我祖父的日記記載，林家大火當夜......"
    染缸突然炸裂，血水湧出個穿丫鬟服的少女。春杏的骷髏手攥住蘇婉腳踝，空洞的眼窩淌出黑水："小姐快走！染坊底下是埋屍坑！"
    李墨軒甩出墨鬥線纏住骷髏："這是煞氣幻象，別聽......"
    "二十年前的火是我放的！"春杏的聲帶摩擦著碎骨，"他們想用轉世肉身複活小姐，祭祀需要七個戌時生的......"
    房梁傳來紙人嬉笑，數十個紅衣紙人倒吊著垂下。李墨軒割破掌心在染布寫咒，血字碰觸到空氣瞬間燃起青焰："從西廂房出去！牆縫裏藏著......"
    紙人突然齊聲尖嘯，聲波震碎所有窗紙。蘇婉撞開廂房門板，發現整麵西牆嵌滿骷髏頭，每個顱骨眉心都釘著桃木釘。最中央的骷髏戴著鎏金耳墜，齒間咬著半塊染血的玉佩。
    "是春杏的真身！"李墨軒揮刀砍斷追來的紙人手臂，"玉佩能暫時鎮壓子母煞！"
    蘇婉掰開骷髏下頜的刹那，整麵牆的顱骨同時轉向她。春杏的骷髏突然暴起，白骨五指直插她咽喉。千鈞一發之際，攝像機自動對焦的閃光燈逼退屍骸，玉佩掉進蘇婉掌心。
    染坊外響起嬰兒啼哭，紙人化作紅霧滲入門縫。李墨軒拽著蘇婉跳進枯井，井壁濕滑的抓痕間突然伸出無數手臂。
    "抓緊！"
    李墨軒用墨鬥線纏住兩人手腕，線繩勒進皮肉滲出金粉。下墜過程中，蘇婉看見井壁浮現民國時期的符咒，朱砂混著骨灰寫就的"鎮"字正在剝落。
    井底竟是座琉璃墓室，七具水晶棺按北鬥七星排列。每具棺內都躺著穿嫁衣的蘇婉，屍身腐爛程度各不相同。李墨軒的懷表突然瘋狂倒轉，表蓋燙得他脫手墜地。
    "是輪回煞。"他撿起懷表時臉色慘白，"林家用百年時間複製你的肉身，直到完美契合......"
    蘇婉的攝像機突然播放起陌生錄像：現代裝束的李墨軒站在相同墓室，將懷表塞進第六口水晶棺。棺中赫然是她穿病號服的屍體，監護儀顯示死亡時間是2025年。
    "這是......未來的畫麵？"
    "定魂珠能讓持有者預見死狀。"李墨軒突然用銀針刺入她後頸，"但你看得太多了。"
    劇痛讓蘇婉跪倒在地，鎖骨下的屍斑已蔓延至心口。她摸到攝像機存儲卡發燙，抽出時發現金屬觸點滲出黑血。李墨軒用黃符裹住存儲卡，火焰中傳出林秋棠的慘嚎。
    墓室開始坍塌，兩人逃進密道時，蘇婉發現洞壁長滿肉瘤狀菌類。菌傘表麵浮現人臉，正是那些被獻祭的戌時生人。最年輕的菌菇上，映著陳阿婆臨終前的麵孔。
    密道盡頭是間民國婚房，龍鳳燭淌著人油，床幔用頭發編織。梳妝台的犀角鏡蒙著血霧，李墨軒突然用身體擋住蘇婉視線："別看鏡子！"
    鏡中傳來指甲刮擦聲，蘇婉的倒影自顧自梳起新娘發髻。現實中的嫁衣自動浮現，這次繡紋變成吐信的青蛇。她扯開衣襟，發現心口皮膚浮現出與林秋棠相同的咒文。
    "用這個！"李墨軒拋來半塊青銅鏡殘片，"照你天靈蓋！"
    鏡片映出蘇婉顱內有團黑氣盤旋，每次心跳就膨脹一分。她咬牙將鏡片按向頭頂時，整座婚房突然翻轉，兩人跌進沸騰的血池。
    血水裏沉浮著嫁妝箱籠，蘇婉抓住個首飾盒，盒內竟是她嬰兒時期的百日照。照片背麵寫著："第七代容器，戊戌年戌時生於清水村。"
    李墨軒的衝鋒衣被血水腐蝕，露出後背的陳舊鞭痕。那些傷疤組成符咒，與林秋棠棺木上的如出一轍。他拽著蘇婉遊向血池中心的石台："林家祖墳是陰陣樞紐，必須毀掉......"
    石台擺著具焦黑屍骸，雙手緊握青銅杵。屍身頸鏈掛著懷表同款鑰匙，蘇婉觸碰的瞬間，前世記憶洶湧而至：
    1993年夏夜，林家祖墳
    穿道袍的李墨軒祖父正在掘墓，棺材裏飛出群血蝙蝠。他揮動青銅杵擊碎林秋棠的顱骨，卻被突然複活的女屍咬穿喉嚨。臨終前他將鑰匙塞進隨身懷表，用最後力氣在棺蓋刻下警告。
    記憶閃回結束，蘇婉握緊青銅杵。屍骸突然睜眼，焦黑手掌掐住她手腕："輪到你了......"
    李墨軒斬斷屍手，掌心符咒已燒得焦黑："每摧毀一個陣眼，陰娘子就更接近複活！"
    血池突然掀起巨浪，林秋棠的嫁衣在水幕中重組。這次她腹部隆起，腐爛的子宮裏蜷縮著蘇婉模樣的胎兒。無數臍帶破水而出，纏住兩人脖頸拖向池底。
    蘇婉用青銅杵刺穿腹部幻象，女屍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血池退去後他們回到染坊天井，滿地紙人殘骸正被綠色鬼火吞噬。春杏的骷髏站在月洞門前，手中捧著個陶罐。
    "小姐真正的屍骨在......"
    骷髏突然散架，陶罐摔出張泛黃的地契。李墨軒撿起查看後瞳孔驟縮："是碼頭倉庫！二十年前被燒毀的祭壇就在......"
    染坊大門轟然倒塌，月光下站著上百個村民。他們的皮膚正在紙化，眼眶裏塞著浸血的紅棗，喉嚨發出咯咯笑聲。為首者舉起蘇婉的相機，鏡頭蓋滲出黑血：
    "新娘子該上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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