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半梳頭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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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醫手套撕扯橡膠的脆響在走廊裏格外刺耳。我盯著503室門縫下漫出的黑水,那液體粘稠得像熬化的瀝青,表麵浮著層灰白碎屑——是人的頭皮組織。
    "林小姐,這是你三天內第二次出現在案發現場。"陳警官用鋼筆敲著筆錄本,他左肩警徽蒙著層水霧,仔細看會發現是無數細小的血珠,"昨晚淩晨一點到三點,你在哪裏?"
    我餘光瞥見兩個警員正從屋內抬出擔架。藏青屍袋的拉鏈卡在死者右手位置,那隻青灰色的手掌從縫隙中探出,緊攥著的桃木梳正在往下滴落黑水。梳齒間纏著的頭發突然蠕動起來,順著警員的褲腿往上爬。
    "小心!"我脫口而出時已經晚了。
    年輕警員突然僵在原地,他的瞳孔急速擴散,嘴角機械地上揚:"梳頭...要梳夠百下......"聲音變成尖細的女聲,攥著屍袋的手背暴起青黑色血管。老警員掄起警棍砸向他後頸,飛濺的血滴在空中凝成梳子形狀。
    陳警官的鋼筆尖戳破筆錄紙:"林小姐,請你解釋下這個。"他舉起密封袋,裏麵裝著從阿森傷口取出的木梳碎片,"材質鑒定顯示,這是用三十年以上的槐木製成,但木材內部檢測到......"
    "1995年蘇家老宅拆遷時的房梁木。"我打斷他的話,看見他後頸有道新鮮抓痕,傷痕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參與那場拆遷的人都會收到桃木梳,梳柄刻著"梳盡煩惱"——實際上是陰婚契約的鎮魂咒。"
    503室突然傳出重物墜地的悶響。我們衝進去時,看見法醫跌坐在翻倒的儀器箱旁。解剖台上的屍體自行坐了起來,被扯光頭發的頭皮上布滿蜂窩狀血洞,每個孔洞裏都插著半截木梳。
    "不可能...這不符合常理......"法醫顫抖著舉起攝像機,鏡頭裏的屍體天靈蓋突然裂開,湧出大股纏著符紙的頭發。顯示屏瞬間布滿雪花,當畫麵恢複時,穿著陰丹士林布旗袍的女人正對著鏡頭梳頭。
    陳警官拔槍的手在發抖:"這到底......"
    "蘇婉,民國二十四年生人。"我掀開牆角的防水布,露出被刮去牆皮的磚牆。暗紅色磚麵上用血畫著三十個梳頭小人,每個小人頭頂都釘著枚棺材釘,"蘇家為巴結軍閥,將女兒許配給已死的少帥。陰婚當夜,她被活釘在沉香木棺裏,棺材板內側刻滿鎮魂咒。"
    解剖台上的屍體突然發出骨骼錯位的脆響。那些插在頭皮裏的木梳自動旋轉,將顱骨鑽出蜂窩狀的孔洞。黑水從孔洞中噴湧而出,在天花板上匯聚成梳子形狀的陰雲。
    "快出去!"我拽著陳警官撞開窗戶。身後傳來皮肉撕裂的聲響,屍體的腹腔裏鑽出上百把木梳,暴雨般釘在牆上,拚出個巨大的"冤"字。
    消防通道裏彌漫著焚燒紙錢的味道。王大姐蜷縮在轉角處,她右手缺失的小指斷麵正在滲血:"當年拆祠堂時我就說過,那些棺材碰不得......"
    "蘇婉的棺材是第幾口?"我掰開她緊攥的左手,掌心裏攥著枚生鏽的銅鑰匙,匙柄刻著"錢莊七號櫃"。
    "第三十口。"王大姐眼球突然暴凸,她喉嚨裏發出"咯咯"異響,"最底下那口紅棺...根本打不開...他們用挖掘機砸......"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縷灰白頭發從嘴角鑽出,發梢卷著片帶血槽的棺材釘。
    陳警官的對講機突然炸響,接線員驚恐的聲音夾雜著電流雜音:"北郊水庫打撈起三十口紅棺...棺材板內側...內側全刻著林小姐的名字......"
    我摸到口袋裏的翡翠耳墜突然發燙,那是從蘇婉日記盒裏找到的證物。耳墜背麵浮現出蠅頭小楷:"寧負蒼天不負卿——林承業 1935"
    "林承業是我曾祖父。"我舉起耳墜對準月光,翡翠內部的血絲聚合成梳子形狀,"他是蘇家的賬房先生,陰婚當夜替軍閥寫了合婚庚帖。"
    解剖室方向傳來玻璃爆裂聲,染血的木梳像蝗蟲群般從窗口湧出。陳警官對著對講機大吼:"申請特警支援!需要火焰噴射器......"他的聲音突然扭曲,後頸抓痕處鑽出三根帶倒刺的木梳齒。
    "沒用的。"我扯開衣領露出肩頭的往生咒紋身,那些木梳在距離我半米處懸停,"蘇婉要的不是殺戮,是解開契約。當年三十口棺材裏封著的不是屍體,是她的三十縷怨魂。"
    王大姐突然抽搐著抓住我的腳踝,她缺失的小指斷麵長出灰白頭發:"第七口棺材...在...在......"她的瞳孔驟然擴散,頭發瞬間爬滿整張臉,在頭皮處編織成發髻,插著七把滴血的木梳。
    陳警官的配槍走火了。子彈擊碎消防栓玻璃,噴湧的水流中浮現出個穿長衫的虛影。那是曾祖父林承業,他手裏握著的朱砂筆正在往婚書上滴血,每滴血都化成把木梳。
    我撿起王大姐遺落的銅鑰匙,鋸齒部位沾著暗紅色漆皮——和502室那個樟木箱上的封漆一模一樣。整棟樓突然劇烈震顫,所有窗戶同時映出梳頭女人的剪影,她們梳頭的節奏逐漸重合,最終匯聚成震耳欲聾的尖嘯。
    對講機裏傳出絕望的嘶吼:"棺材...棺材在自動下沉!水底有東西在拽它們......"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落水聲,最後歸為死寂。
    陳警官突然調轉槍口對準太陽穴:"梳夠百下...就能解脫......"他的食指扣動扳機前,我搶過配槍射斷天花板的消防噴淋頭。冷水澆熄了木梳群的攻勢,也讓我們看清牆麵浮現的血字:
    「三日後亥時,攜梳至沉棺處
    換汝命,贖汝罪」
    解剖室方向傳來重物拖行的聲響。透過水霧望去,那具被木梳鑽透的屍體正匍匐爬向樓梯口,身後拖著條由頭發編織的麻花辮,辮梢係著枚翡翠耳墜——和蘇婉照片上戴的那枚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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