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半梳頭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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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庫的探照燈刺破濃霧時,我數到第二十九口棺材。這些沉棺在水麵排成梳齒狀,每口棺蓋上都刻著生辰八字——全是今天淩晨剛死的住戶。阿森被綁在生鏽的鐵架上,他額頭用血畫著並蒂蓮紋樣,傷口還在往下滴線狀的血珠。
"把木梳插進第三十口棺材的鎖眼。"藍牙耳機裏傳來機械變聲的指令。我攥著裝木梳的帆布袋,感覺那些梳子正在隔著布料撓我的掌心。
水麵突然泛起漣漪,第十口棺材的縫隙裏鑽出大股頭發,發絲纏住我的腳踝往水下拖。翡翠耳墜驟然發燙,那些發絲觸電般縮回,在水麵聚成個"蘇"字。
"還剩五分鍾。"變聲器也遮不住對方的焦躁,"否則你的朋友就會變成第三十把梳子。"
阿森突然劇烈抽搐,他的瞳孔變成混濁的灰白色:"鏡子...祠堂的鏡子......"聲音夾雜著兩個重疊的女聲,其中一個是蘇婉。綁著他的鐵鏈發出刺耳摩擦聲,鏽跡剝落處露出暗金色符咒。
我躍上漂浮的棺材,腐壞的木板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當第三十把木梳插入棺蓋鎖孔時,整片水域突然沸騰,三十口棺材同時豎起,在水麵組成巨大的梳妝鏡輪廓。
"林承業的後人。"蘇婉的聲音從每口棺材裏傳出,"你以為幾把桃木梳就能......"
阿森突然掙斷鐵鏈,他的右手骨骼扭曲成梳子形狀,直插我的咽喉。我翻身滾進棺材縫隙,摸到棺蓋內側密密麻麻的抓痕——和502室牆上的血手印如出一轍。
水麵下突然亮起幽綠光芒。被泥沙掩埋的蘇家祠堂在深水中顯現,那麵青銅鏡仍掛在正廳中央,鏡框纏繞的鎖鏈上掛著三十把銅鎖。阿森的手掌擦過我耳際,在棺材板上鑿出五道深痕。
"祠堂鏡麵映魂,水底倒影鎖魄。"我念出曾祖父日記裏的箴言,將翡翠耳墜按進棺材的並蒂蓮雕花。水麵瞬間結冰,三十口棺材同時下沉,拽著我們墜向水底祠堂。
肺裏的空氣被擠壓殆盡時,青銅鏡突然映出我的倒影。那個"我"穿著陰丹士林布旗袍,正握著木梳給鏡外的蘇婉梳頭。阿森眼白翻起,從喉管裏嘔出把纏著頭發的木梳,發絲另一端連著我腕間的血管。
祠堂供桌突然炸裂,泛黃的合婚庚帖在激流中展開。林承業與蘇婉的八字並列處,朱砂寫就的"梳頭為盟"四字正在滲血。我扯斷發絲攥住庚帖,那些血珠突然逆流而上,在水幕中拚出祠堂的逃生路線。
蘇婉的尖嘯震碎三根石柱,她終於在水底現出真容。嫁衣下擺纏著三十根鎖鏈,每根都係著把滴血的木梳。被縫住的雙眼淌出血淚,指尖的蔻丹剝落處露出森森白骨。
"你曾祖父用朱砂筆梳我頭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她抬手時,我肩頭的往生咒紋身突然灼痛,"害怕,卻又興奮。"
阿森突然從背後鎖住我的喉嚨,他的指甲變成梳齒狀紮進皮肉。我反手將合婚庚帖拍向青銅鏡,鏡中梳頭的"我"突然轉頭微笑,伸手拽住了蘇婉的頭發。
祠堂開始崩塌,鎖鏈接連斷裂。蘇婉的嫁衣在水中舒展成血色漩渦,將我們卷入祠堂地窖的暗門。當後背撞上青磚牆時,我摸到牆縫裏塞著的油紙包——是曾祖父的手劄,封皮上沾著早已幹涸的胭脂。
"快走!"阿森突然恢複神智,他的右臂爬滿青黑色血管,"她在你背後......"
地窖深處傳來指甲刮擦棺木的聲響,三十口紅棺整齊碼放在祭壇四周。最中央的沉香木棺蓋半開著,棺內鋪滿風幹的並蒂蓮,花蕊處插著把鎏金梳子——正是蘇婉日記裏提到的人骨梳。
手劄在懷中發燙,我借著阿森手機微光看清第一行字:"民國廿四年八月初七,餘負婉兒,然蘇家三十口性命係於少帥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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