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粉塵在血月中泛著磷光，我踉蹌著撞開公寓201室的破門。梳妝台的雕花鏡麵完好如初，映出我身後站著的蘇婉——她正將染血的木梳，緩緩插向我的發髻。
    "你以為結束了？"鏡中人的嘴角咧到耳根，被縫住的雙眼淌下血淚，"林家女子的每根頭發，都是囚禁我的牢籠......"
    手機突然亮起，收到段三年前的監控錄像：我站在同樣的位置給小雨梳頭，鏡中倒影卻是蘇婉的臉。視頻循環播放到第七遍時，畫麵突然卡頓，鏡中的"我"伸手扣住現實中的手腕。
    梳妝台抽屜自動彈開，十九把木梳懸浮成圈。最陳舊的那把梳齒間纏著灰白胎發，梳柄刻著我的生辰八字。我扯斷梳齒間的發絲，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些頭發竟是從我顱骨裏長出來的！
    整棟公寓的窗戶突然蒙上血霧，玻璃表麵浮現出無數梳頭場景：五歲時母親給我編辮子，十三歲修剪劉海，二十歲搬進公寓那晚......每個"我"的後頸都浮現出朱砂符咒，每個鏡中倒影都在朝現實獰笑。
    "姐姐，我們來玩梳頭遊戲吧。"
    小雨的聲音從下水道傳來。她腐爛的半截身子攀出馬桶，手中的鎏金梳正在吸食蛆蟲，"這次換我給你梳個新娘髻......"
    我撞破浴室鏡子，飛濺的碎片中衝出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虛影。蘇婉的指甲暴長刺入瓷磚，每道裂縫都滲出黑血。當我的血滴入裂縫時，整麵牆突然軟化，露出裏麵由人骨砌成的梳妝間。
    成排的晴天娃娃倒掛房梁，每個布偶的腹腔都鼓脹異常。我劃開最近的布偶，腐爛的髒器裏掉出把纏著頭發的木梳。梳齒間卡著片帶血槽的乳牙，牙根處刻著"林"字。
    "一梳梳到尾——"
    整棟樓的住戶突然齊聲念誦。他們的天靈蓋插著木梳，眼窩裏塞著並蒂蓮，踏著整齊的步伐從四麵八方湧來。保安張建國的屍體擠在最前方，後頸的癩瘡裏鑽出梳齒狀骨刺。
    翡翠粉塵突然自燃，在虛空燒出八卦陣圖。我將桃木釘刺入陣眼，整座公寓的地板應聲塌陷。墜落中抓住通風管道，瞥見地基裏澆築的連體屍骸正在蘇醒。她們的天靈蓋插著桃木梳，腐爛的指節抓著褪色繡鞋。
    手機在水漬中亮起最後一條推送：小雨正在老宅祠堂更衣。她將鎏金梳插入女童天靈蓋，而鏡中倒影穿著我的睡裙。拍攝時間顯示是此刻，背景裏的血月正在滴落黑血。
    "這才是永生的秘密。"蘇婉的虛影從每麵鏡子浮出，"每代林家女都是我的梳魂器......"她突然扯開我的頭皮，暴露出顱骨內層密密麻麻的符咒。
    我用碎鏡片割斷血管，黑血噴濺在八卦陣圖。當血月被汙血遮蔽時，所有鏡子同時炸裂。蘇婉的尖嘯聲中，我看見曆代林家女兒的亡魂從鏡棺爬出，將她的嫁衣撕成發絲般的碎片。
    晨光刺破雲層時，我站在已成廢墟的公寓前。焦黑的斷牆上殘留著半個"囍"字，裂縫中插著把纏著頭發的木梳。路過的環衛工突然駐足，他後頸的癩瘡處隱約可見木梳齒的輪廓。
    手機在褲袋裏震動，收到最新的監控錄像：穿校服的"我"正在陌生房間對鏡梳頭。當梳到第四十九下時，鏡中倒影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背，被縫住的雙眼緩緩睜開。
    《夜半梳頭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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