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銜著人指骨掠過牌坊時，蘇晚的左手已經完全蛻變成皮影。她拖著半透明的左腿爬進秦家祖墳，腕間青絲突然繃直——絲線盡頭係著枚青銅鈴鐺，正懸在裂開的墓碑上方。
    "叮鈴——"
    鈴舌碰撞的刹那，墳塋深處傳來骨骼拚接的脆響。十二具無頭屍從地縫爬出，頸腔裏插著燃綠火的蠟燭。它們抬著口描金棺材，踏著詭異的舞步圍住蘇晚。棺蓋轟然掀開，腐臭的合歡花瓣中伸出隻青紫手臂。
    "吉時到，新娘入棺。"
    蘇晚認出這是月娥的聲音，卻從自己喉間發出。她拚命咬住舌尖，鮮血滴在皮影化的左手上，瞬間灼出焦痕。屍群突然齊刷刷跪倒，最前方的無頭屍舉起銅鏡——鏡中映出個穿嫁衣的骷髏，發間別著蘇晚的桃木簪。
    "看看你現在的模樣。"月娥的聲音帶著怨毒的快意，"秦家女兒生來就是容器，你祖母懷你時喝過我的骨灰茶。"
    墳場陰風驟起，蘇晚被無形之力按進棺材。棺內鋪著人發編織的錦褥，她掙紮時摸到褥下刻字："秦蘇氏，庚申年七月十五歿"。這是她的墓誌銘。
    "當年他們把我活釘進棺，如今你也嚐嚐這滋味。"月娥的鬼影浮現在棺槨上方，潰爛的手指捏著七根青銅釘，"放心，我會留著你喉嚨，好聽見自己骨頭被蟲啃的聲音。"
    第一根釘穿透左掌時，蘇晚的慘叫驚飛夜梟。烏鴉群在空中聚成漩渦，每隻鳥喙都叼著片帶血的指甲。月娥撚著第二根釘輕笑："知道為什麽選你嗎？你出生那夜，祠堂的鎮魂鼓破了——那鼓麵可是用我的背皮蒙的。"
    棺槨突然劇烈震顫，地底伸出無數嬰屍手臂。它們撕扯著蘇晚的嫁衣，在她皮影化的肢體上咬出齒痕。月娥的指甲劃過她腹部："這些孩子等新肉身等了六十年，你該謝謝我..."
    "住手！"
    穿道袍的骷髏從地縫爬出，頭骨上刻著鎮魂咒。他揮舞著半截桃木劍刺向月娥："孽障！當年就該把你魂飛魄散！"
    月娥的蓋頭化作血霧纏住骷髏："張道長，你的心肝可還泡在祠堂酒壇裏？"她鬼爪穿透骷髏肋骨，扯出團蠕動的蠱蟲，"這些噬心蠱的味道如何？"
    趁鬼影分神，蘇晚咬破右手指尖，在棺底畫出殘缺的敕令。血液觸到棺木的瞬間，墳場所有墓碑齊齊轉向，露出背麵刻著的"童祭"二字。地底傳來鎖鏈斷裂聲，九具纏著紅線的石棺破土而出。
    "你竟敢喚醒血煞棺！"月娥的尖叫震落烏鴉羽毛，"這些棺裏封著的可是..."
    最前方的石棺蓋板轟然炸裂，爬出個穿官服的腐屍。他腰間玉牌刻著秦氏族徽，手中握著半卷族譜。腐屍喉頭滾動著蛆蟲，聲音卻異常清晰："月娥，見了夫君還不行禮？"
    蘇晚認出這是秦老太爺的屍體。月娥的鬼影突然暴漲，發間金簪化作毒蛇撲向腐屍："老畜生！你騙我配陰婚時說好隻是走個過場！"
    腐屍揮動族譜擋開毒蛇，書頁間飄出張合婚庚帖："白紙黑字寫著"生同衾死同穴"，你該與衡兒同葬才是。"他枯爪指向蘇晚，"這丫頭才是衡兒轉世，你等了六十年的"夫君"！"
    地底傳來悶雷般的笑聲，第二具石棺中爬出個穿喜服的少年屍。他脖頸纏著浸血麻繩，手中握著蘇晚的鴛鴦佩："娘子，為夫來遲了。"
    月娥的鬼影突然凝固。少年屍的指尖撫過她潰爛的臉頰："那年我赴京趕考，是你爹娘把我吊死在半途..."他扯開衣襟，心口處插著半截金簪，"就為貪墨我的盤纏。"
    墳場死寂中，蘇晚聽見月娥魂體碎裂的輕響。少年屍將鴛鴦佩按進蘇晚掌心："她執念太深，錯把仇人當良人。"他的屍身開始風化，"快用合巹酒..."
    第三具石棺應聲開啟，露出滿棺血酒。月娥的鬼影突然尖嘯著撲向蘇晚："都是騙局！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她十指暴長刺入蘇晚雙肩，"那就一起魂飛魄散！"
    血酒在蘇晚掙紮中潑濺而出，淋在秦老太爺屍身上。腐肉遇酒即化，露出森森白骨上刻的小字："庚申年七月十五，活祭秦氏女蘇晚於祖墳..."最後的日期正是今夜。
    少年屍的殘魂突然附在蘇晚身上，操控她揮出桃木簪："月娥，你看清楚！"簪尖挑開秦老太爺的肋骨，露出暗格裏發黑的婚書——真正的冥婚對象竟是秦老太爺與月娥。
    "他們要用你的命格鎮宅..."少年屍的聲音隨著殘魂消散，"我不過是枉死的替身..."
    月娥的蓋頭徹底碎裂，露出爬滿鎮魂蠱的真容。她淒厲的鬼嘯震塌墳塋，無數冤魂從地底湧出。蘇晚被鬼潮卷到半空，看見月娥的魂體正在吞噬其他怨靈。
    "都該死！"月娥的鬼影膨脹成三丈高，眼窩中的蠱蟲化作赤紅鬼火，"我要這百裏山川，永世不得超生！"
    蘇晚墜入裂開的地縫時，望見秦家祠堂方向升起血月。她砸在堆積如山的嬰孩骸骨上，懷中鴛鴦佩突然迸發青光。玉佩映出祠堂密室裏的場景——九十九盞人皮燈籠環繞的祭壇上，供著個貼滿黃符的陶甕。
    甕中傳出胎兒的啼哭，與蘇晚腹中的蠱蟲共鳴。她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月娥複仇棋局裏的最後祭品。
    喜歡張老三講故事請大家收藏：()張老三講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