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沉入屍龍潭時，潭底浮起萬千具青銅棺。林九生踩著棺蓋間的縫隙前行，左臂玉化的皮膚下凸起蚯蚓狀的血管，每走一步都滲出腥臭的屍油。腰間趕屍鈴早已鏽蝕成綠塊，鈴舌卻突然震顫起來，奏出《五雷咒》的變調。
    "時辰到了。"
    阿箬的殘魂從玉化脊椎滲出，青光凝成苗刀的模樣，"再不布陣，屍王便要..."
    潭心突然騰起三丈高的血柱。林九生躍上懸棺的刹那，見血柱中浮著具青鱗覆麵的屍骸——那麵容與他蛻落的左臉皮一模一樣，天靈蓋處插著七枚刻滿生辰的青銅釘。
    "好侄兒，這份大禮可還喜歡？"
    大伯的屍身從血柱中踏出，掌心托著顆仍在跳動的心髒，表麵布滿清月咬出的齒痕，"當年你爹用你胞弟養屍，如今該輪到你了。"
    苗刀劈開血浪的瞬間，林九生嗅到熟悉的沉香。血水凝聚成母親的模樣，脖頸纏繞的臍帶直通潭底："九生，把身子給你大伯..."
    "天地玄宗！"咒言震碎幻象。林九生玉化的右臂插入潭水，掏出的卻不是心髒——半塊青銅鏡碎片正映出駭人真相：二十年前被塞入屍龍棺的，從來都是他自己。
    潭底傳來鎖鏈斷裂聲。九具青銅槨破水而出，呈九宮陣圍住潭心。阿箬的殘魂突然尖嘯："坎位！用守宮淚！"
    林九生甩出竹筒，碧色液體潑向坎位銅槨。槨麵辰州符遇液消融的刹那，棺中鑽出條三丈長的青鱗巨蟒。蛇首七寸處嵌著塊人皮鼓，鼓麵赫然是阿箬生前的刺青。
    "阿姐..."林九生玉化的指尖撫過鼓麵。巨蟒突然暴起，毒牙貫穿他右肩，將人甩向震位銅槨。槨中騰起紫黑屍氣，凝成張老板的鬼影："你以為五毒血這麽容易取？"
    腐液從傷口噴湧。林九生扯斷蛇首，人皮鼓墜地的瞬間，潭水突然沸騰。他蘸著毒血在左臂畫出雷紋，玉化的肌膚竟開始龜裂："乾坤借法，五雷..."
    "你借的可是我的命！"大伯的屍身踏浪而來，青鱗利爪刺向天靈。阿箬的殘魂突然凝實，苗刀架住利爪的刹那，青光中浮現她真正的死狀——被鐵鉤穿透鎖骨，吊在屍龍逆鱗處放血養蠱。
    雷雲在潭頂凝聚。林九生甩出五毒血瓶，青蛇額血、屍蹩王涎、守宮淚、蠱蛛絲、屍菇粉在空中凝成血色符咒。大伯的屍身發出非人慘嚎，青鱗在雷光中片片剝落。
    "該醒了。"林九生捏碎懷中的翡翠耳墜。半塊青銅鏡從潭底升起，鏡光穿透屍身的刹那，他看見二十年前的真相——父親將青銅釘刺入胞弟天靈時，眼角滑落的血淚。
    五雷轟頂的瞬間，潭底浮起陰陽雙魚。林九生抱著大伯的殘軀躍入陰魚眼，玉化的身軀在至陰之氣中寸寸碎裂。阿箬的殘魂化作青光沒入陽魚眼，潭水忽成明鏡，映出青龍寨祠堂的牌位——最新那塊的朱漆未幹，刻著"林九生之位"。
    晨光穿透屍霧時，趕屍鈴的殘片在潭邊發出嗚咽。玉化的右臂沉在潭底，五指仍保持著結印的姿勢。血月褪色處，新立的無字碑突然裂開縫隙，鑽出隻額生蓮花的屍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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