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0月18日 0533
    青銅棺裏湧出的黃裱紙灰糊住了蘇青的嘴和鼻子，外婆給的銀鎖在水流中撞上她的鎖骨。老趙拽著她鑽進墓道時，井水已經漫到腰際了，二十多具蘇聯屍傀正在身後拚接成三米高的怪物。
    "這邊！"老趙的礦工帽照亮了青磚墓道，磚縫裏滲出暗紅色的液體。蘇青摸到牆上的抓痕，碎指甲裏嵌著一枚1952年的勞模獎章碎片。身後此時傳來了屍傀的俄語嘶吼，混著楊德貴的叫罵："莫讓他們驚了龍脈！"
    墓道突然傾斜向下，蘇青踩到個硬物。撿起來竟是把五四式手槍，槍柄刻著"王守義1952"，彈夾裏壓著桃木子彈。老趙突然刹住腳步，前方岔路口掛著一盞人皮燈籠，燈罩上用血畫著蘇青的肖像。
    "往左，"老趙扯下燈籠摔在地上，"右道是楊德貴的祖墳，埋著七十二具童屍。"屍傀的咆哮聲漸漸逼近，蘇青看見燈籠殘骸裏掉出半張學生證——正是失蹤周慧娟的。
    左側通道盡頭是一間圓形墓室，中央石台上擺著八十一盞油燈。火苗全是詭異的綠色，照見牆上密密麻麻的生死簿。老趙用酒壺澆濕衣袖："這是楊家用活人點的長明燈，每盞燈芯都是人筋搓的。"
    蘇青湊近牆上的麻布名冊，1952年那頁寫著："七月初七，王守義獻女隊員三名，換陽壽十載。"泛黃的照片上，三個被反綁的姑娘嘴裏塞著勘探隊的紅綢標記帶。
    "蘇姐…救我…"
    微弱的呼救聲從石台下方傳來。蘇青掀開腐爛的草席，看見周慧娟被釘在青石板上，天靈蓋插著七根棺材釘。更駭人的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膚下遊動著蛇狀的凸起。
    "莫碰！"老趙打掉蘇青的手，"這是陰胎，楊德貴用活人養的風水陣眼。"周慧娟突然睜眼，瞳孔裏映出屍傀的獠牙："快跑…它們來了…"
    墓室入口轟然倒塌，三具拚接成的蘇聯屍傀擠進墓室。最前頭的頭顱是卡車司機，左臂連著五條人腿，胸腔裏塞滿勘探隊的鋁製飯盒。老趙拉響最後一顆手榴彈："找生門！"
    爆炸震塌了大半麵牆，露出了一條向上的石階。蘇青拖著老趙狂奔時，瞥見裂縫中有一口朱漆棺材，棺蓋縫隙垂下的發絲正卷住周慧娟的腳踝。身後傳來啃噬聲，屍傀在分食周慧娟隆起的腹部。
    石階的盡頭是一間民國風格的婚房，龍鳳燭下擺著蘇青外婆的牌位。老趙癱坐在門框上喘氣："五二年你外婆帶勘探隊進山，楊德貴他們…"
    "砰！"
    桃木子彈打穿門板，楊德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蘇技術員，你外婆當年要是聽話，現在該是坐在花轎裏的活菩薩。"他的影子透過窗紙晃動，手裏似乎提著個滴血的布袋。
    蘇青撞開雕花木窗，暴雨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他們竟回到了曬穀場，所有勘探帳篷都被山洪衝成裹屍布般的殘片。老趙突然指著槐樹尖叫："日他先人！我們在井底轉了半天，其實根本就沒離開曬穀場！"
    槐樹上掛著十二盞引魂燈，每盞燈下都吊著一具勘探隊員的屍體。最外側那具屍體突然轉頭，腐爛的臉正是老趙自己。蘇青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外婆的銀鎖正在滲血，刻著的生辰八字變成了她自己的出生日期。
    "鬼打牆！"老趙撕開衣襟，胸口浮現出青黑色的手印，"從我們進村那刻就入了陣，活人走不脫的。"他抄起撬棍砸向槐樹，樹皮飛濺處露出了1952年的報紙殘頁，標題是《地質隊員英勇殉職》。
    此時山洪卷著棺材衝進曬穀場，蘇聯屍傀從濁流中緩緩站起。楊德貴帶著村民圍過來，手裏的土槍管還冒著煙："蘇技術員，你外婆欠的陰債該還了。"
    吳秀秀突然從草垛後閃出，銀項圈在雷光中發亮："去古橋！子時三刻陰兵借道！"她揚手撒出了一把骨灰，屍傀頓時發出陣陣慘叫。老趙趁機掄起撬棍砸斷槐樹根，樹根裂口處噴出大股的黑血。
    兩人跌進被洪水衝刷出的地縫時，蘇青看見井口方向升起了青銅棺。棺蓋上的五角星泛著紅光，楊德貴正跪在棺前磕頭，後腦勺裂開個血洞，鑽出一條生滿倒刺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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