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輪回七月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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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記者!你的同城急件!"
    蘇梔從堆積如山的采訪稿裏抬頭時,快遞員已經將一個巴掌大的包裹扔在了她的辦公桌上。黑色的塑料袋纏著三圈膠帶,在空調冷風裏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連寄件人信息都沒有,您就敢直接送?"她用裁紙刀挑開膠帶,刀刃在日光燈下閃過一道寒芒。
    快遞員此時正抓著手機刷短視頻,頭也不抬地回道:"對方加了三倍運費,要求必須今天送到。我們站點的監控拍到他戴著鴨舌帽和口罩,身高大概一米七的樣子……"
    刀尖此刻突然頓住。蘇梔盯著露出的快遞單,寄件人欄赫然用暗紅色記號筆塗著"蘇宅"二字,那顏色像極了凝固的鮮血。
    "您臉色怎麽不太好?"快遞員終於察覺異常,"這包裹有問題嗎?"
    "沒事。"蘇梔迅速將黑色塑料袋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可能是老家親戚寄的土特產。"
    等快遞員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外時,她才從抽屜夾層抽出那張泛黃的老照片。七歲生日那天的記憶洶湧而來——母親穿著月白旗袍在天井煮茶,父親握著毛筆在宣紙上謄寫族譜,而她則蹲在槐樹下用樹枝逗弄螞蟻。
    "可是為什麽……"她指尖撫過照片的邊緣,槐樹投在地麵的陰影裏多出一團模糊的人形輪廓。那分明是個孩童的剪影,可當年老宅裏隻有她一個孩子啊。
    此時手機在掌心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弟弟蘇桐。
    "姐!你看到那張照片了嗎?"少年人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李伯剛才給我打電話,說老宅西廂房的瓦片砸碎了井台,讓我們趕緊回去一趟……"
    "小桐。"蘇梔打斷他,"爸媽去世後我們就再沒回過老宅,李伯十年前就老年癡呆了,怎麽可能給你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刺耳的忙音。
    回老宅坐高鐵穿過第七個隧道時,暮色已經浸透了車窗。蘇梔把照片放進貼身的口袋,皮革座椅的觸感突然變得潮濕粘膩,仿佛有雙冰冷的手正順著她的脊背向上攀爬。
    "姑娘,咱倆換個位置行不?"隔壁座的老太太攥著一把桃木梳開口道,"你這排座位陰氣重,我老伴去年就是坐這個位置中風的。"
    蘇梔剛要起身,乘務員推著餐車停在了他們麵前:"21d的蘇女士,有位先生托我們把這個轉交給您。" 印著高鐵ogo的紙袋裏,躺著一枚生鏽的銅鈴鐺。
    "他人呢?"蘇梔猛地站起來。
    "在上一站下車了。"乘務員指著袋內的便簽,"那位先生說,鈴鐺要掛在老宅東南角的槐樹上。"
    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此時突然變得沉悶,車廂燈光忽明忽暗。老太太的桃木梳"哢嗒"斷成了兩截,她盯著蘇梔慘白的臉喃喃道:"姑娘,你身上怎麽有股子土腥味。"
    村裏的青石板路在暮色中泛著水光,蘇梔的行李箱軲轆聲驚飛了簷角的烏鴉。老宅門楣上的匾額已經褪成了灰白色,"慎德堂"三個鎏金大字已經爬滿了蛛網。
    "誰在那裏!"
    蒼老的嗬斥聲從門內傳了出來,蘇梔看著拄拐杖的老人踉蹌著跨過門檻。李伯的駝背比記憶中更加嚴重了,左眼蒙著混濁的白翳,右手卻死死攥著一把銅鑰匙。
    "李伯,我是小梔。"她伸手要扶老人,"您眼睛怎麽了?"
    "別碰那口井!"老人突然揮舞拐杖打在她小腿上,"七月半鬼門開,活人不能進陰宅!"銅鑰匙突然劃過半空,在蘇梔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您認錯人了。"蘇梔後退了半步,"我和小桐是蘇七的子女,這是我們的祖宅。"
    李伯渾濁的右眼此刻突然暴睜,他幹枯的手指掐住蘇梔的手腕:"二十年前就該用你們獻祭!當年那場火沒燒死雙生子,現在它們要來討債了……"
    "放開我姐!"
    蘇桐的嗬斥聲此刻從巷口傳來。少年衝過來掰開老人的手,衛衣兜帽滑落露出染成銀白的頭發,"我們剛通過電話,您不是說老宅有東西要給我們看嗎?"
    "電話?"李伯鬆開手後退了兩步,"老宅三年前就斷線了。"
    此時的寒意順著蘇梔的脊梁就竄了上來。她摸出手機打開通訊記錄——下午三點十七分的通話記錄竟莫名的消失了。
    "先去看看西廂房。"蘇桐打開直播補光燈,"粉絲們等著看百年老宅探秘呢,姐你幫我拿三腳架。"
    "等等!"李伯橫跨一步擋在月洞門口,"井台的青磚沾不得活人陽氣,要等子時……"
    "您要是再裝神弄鬼,我現在就叫拆遷隊的過來。"蘇桐把鏡頭對準老人猙獰的臉,"直播間兩萬人都聽見了,阻礙合法繼承人查看祖宅可是違法的。"
    當補光燈掃過院牆的瞬間,蘇梔看見槐樹投在照壁上的影子突然扭曲成雙手掐脖子的人形。她猛地回頭,真實的樹影卻安靜地躺在地上。
    "姐?"蘇桐順著她視線轉動鏡頭,"這棵老槐樹起碼有三百年了吧?粉絲們說想看年輪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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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碰那棵樹!"李伯和蘇梔同時喊出聲。
    老人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扔給蘇桐:"拿著雞血藤,戌時前離開老宅。"他轉身走向廚房時,蘇梔清楚地看見他後頸有一塊銅錢大小的屍斑。
    月光從雕花窗欞滲進來時,蘇梔正坐在紅木拔步床邊整理著行李。蘇桐在隔壁房間調試直播設備,他的大嗓門穿透紙糊的隔牆:"老鐵們禮物刷起來!今晚帶你們夜探凶宅!"
    "小桐,把雞血藤掛在門上。"她將銅鈴鐺係在床帳掛鉤上,"李伯說……"
    "那個瘋老頭的話你也信?"蘇桐舉著自拍杆闖進來,"他說井裏有水鬼,可我剛才往井下扔了石塊,足足五秒才聽見水聲!"此時補光燈掃過了梳妝台,積灰的銅鏡突然映出個穿碎花襖的身影。
    蘇梔猛地轉頭,身後卻隻有搖晃的門簾。
    "哇!剛才鏡子裏有東西!"蘇桐興奮地把鏡頭對準銅鏡,"家人們快截圖!是不是拍到阿飄了?"
    "別鬧了。"蘇梔搶過他的手機關掉直播,"你聽。"
    寂靜像潮水般漫進房間。遠處傳來木屐敲擊青石板的脆響,那聲音從回廊盡頭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他們門前。
    "李伯?"蘇桐猛地拉開房門。
    穿堂風卷著紙錢撲滅了蠟燭,月光照亮空蕩蕩的走廊。門檻上擺著一個青花瓷碗,盛滿混著香灰的糯米,三炷線香正在碗沿緩緩燃燒。
    "裝神弄鬼。"蘇桐抬腳要踢翻瓷碗。
    "別動!"蘇梔抓住他胳膊,"這是引魂飯,香插三支代表請三界見證。"她想起外婆臨終前床頭擺過同樣的祭品,"活人絕對不能碰。"
    "你們在幹什麽?"
    李伯沙啞的嗓音突然從頭頂傳來。老人不知何時竟蹲在房梁上,渾濁的右眼倒映著香火的紅光:"子時將至,回屋鎖好門窗。"
    蘇桐的手機這時突然自動播放起戲曲唱段,咿咿呀呀的女聲在走廊回蕩:"歎人生如露電泡影難駐……"
    "關掉!"李伯從房梁躍下,身手矯健得不像古稀老人。他搶過手機砸向照壁,機身粉碎的刹那,蘇梔看見槐樹枝條在月光下瘋狂的舞動——可今夜根本就沒有風。
    更漏聲不知從何處響起時,蘇梔在硬板床上輾轉難眠。銅鈴鐺在帳頂輕輕搖晃著,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她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床柱的瞬間,三道抓痕突兀地出現在朱漆的表麵。
    "沙……沙……"
    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窗紙。蘇梔握緊防狼噴霧挪到了窗邊,猛地推開窗戶,映入眼簾的是——
    槐樹的枝條在月色下舒展如活物,樹皮的裂口處滲出了暗紅色的汁液。她舉起手機放大畫麵,樹幹褶皺裏竟嵌著半片殘破的碎花布料,和她在鏡中瞥見的那件襖子一模一樣。
    "姐!快過來看!"蘇桐在隔壁拍打隔牆,"我拍到不得了的……"
    尖叫聲刺破夜空。
    蘇梔衝進弟弟房間時,蘇桐正蜷縮在拔步床角落。手機躺在地上持續錄像,畫麵裏無數蒼白的手正從地磚縫隙鑽出,而現實中的房間空無一物。
    "它們抓我的腳……"蘇桐掀開褲腿,腳踝處赫然留著青紫指痕,"姐,我們天亮就走吧。"
    這時院中突然傳來了重物落水的聲音。
    當蘇梔衝到窗前時,正好看見李伯的白發沉入了古井。八條青銅鎖鏈從井底騰空而起,纏著褪色黃符的鎖鏈在月華下泛起了幽光,每張符紙都用朱砂寫著她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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