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山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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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婆的屍體是在山神廟門口被發現的。
    她的死狀極不尋常——雙膝跪地,額頭緊貼地麵,雙手卻高高舉過頭頂,像是在行某種古老的叩拜禮。最駭人的是她的眼睛:眼皮被硬生生撐開,兩顆銅錢豎直嵌在眼窩裏,邊緣還滲著黑血。
    村長壯著膽子上前,剛碰到神婆的袖子,就聽見“哢嚓”一聲——
    老人的身體像一具空殼般塌了下去。
    藏青布衫軟塌塌地堆在地上,領口處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可脖頸以下……竟是空的。幾個膽大的村民掀開衣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神婆的皮囊完好無損,可裏麵的血肉、骨頭,全都不翼而飛,隻剩一層薄薄的人皮,像蛇蛻般堆在廟前。
    更詭異的是,人皮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以紅線縫合,擺出個掐算的姿勢。
    “她死前……在算卦。”村長聲音發抖。
    一陣陰風吹過,人皮突然“嘩啦”作響,從領口處飄出幾片枯葉,葉脈上爬著細小的蜈蚣。有人驚叫起來,因為那些蜈蚣背甲上,全都有個模糊的“周”字。
    霧隱溝開始接連失蹤村民。
    先是負責收殮神婆屍體的張紙匠。他傍晚時說要再去檢查神婆的人皮,結果一夜未歸。次日清晨,村民們在他家紙紮鋪裏發現一具“空殼”——張紙匠常穿的那件灰布褂子平整地鋪在床上,袖口和褲管裏塞滿枯黃的竹葉,領口處露出張完整的人臉皮,五官被黑線縫出個誇張的笑容,針腳細密得像蜈蚣的腳。
    接著是王寡婦。有人聽見她半夜在井邊哭嚎,說井裏有東西扯她頭發。天亮後,井台上隻餘一雙布鞋,鞋窠裏積著半指深的黑水,水底沉著幾縷花白頭發。打撈的人從井裏拽上來一件濕透的藍布衫,衣衫鼓脹,撈上來才發現裏麵裹著數十隻肥碩的蟾蜍,每隻蟾蜍背上都凸起個肉瘤,細看竟是張縮小的人臉。
    恐懼像瘟疫般蔓延。每到黃昏,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狗都噤若寒蟬。可即便如此,每天清晨總會在村口發現新的“遺蛻”——有時是件塞滿稻草的棉襖,有時是雙填著泥巴的布鞋,最瘮人的是上周發現的嬰兒繈褓,裏麵整齊排列著二十多顆乳牙,每顆牙縫裏都纏著紅繩。
    村長終於坐不住了。
    “必須請外頭的道士!”他拍桌怒吼,震得茶碗叮當響。可屋裏十幾個村民沒人接話,全都低著頭——霧隱溝三麵環山,唯一出村的路要穿過黑鬆林,而最近林子裏夜夜傳出迎親的嗩呐聲。
    角落裏傳來“嗤”的一聲冷笑。
    眾人回頭,看見個渾身酒氣的瘸腿老漢——他是當年戲班慘案的親曆者,因摔斷腿沒參與活祭而僥幸活命。三十年來,這老頭終日醉醺醺的,村民都叫他“陳酒鬼”。
    “道士?”陳酒鬼灌了口燒刀子,渾濁的老眼裏閃著詭異的光,“當年那戲班子裏就有個道士,唱須生的……你們猜他最後咋死的?”
    他忽然扯開衣領,露出脖頸上一道蜈蚣似的疤:“被自己的桃木劍捅穿嗓子眼——嗬嗬,那劍穗還是紅的呢……”
    屋裏死一般寂靜。
    突然,遠處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重物墜地。眾人衝出門,看見村中央的老槐樹上吊著個東西——那是今早失蹤的樵夫,此刻隻剩一張完整的人皮掛在樹梢,隨風晃蕩,腳踝上還係著熟悉的紅繩。
    更可怕的是,人皮的嘴巴一開一合,竟發出神婆沙啞的聲音:
    “還有一個……”
    當夜,幸存者聚在祠堂,圍著火盆瑟瑟發抖。
    陳酒鬼醉眼朦朧地摩挲著個褪色的戲牌,突然說:“你們知道為啥非要活祭嗎?”
    沒人敢接話。
    “因為那年的黑麵公……”老頭神經質地舔舔嘴唇,“它要的不是畜生,是‘人戲’。”
    火盆“劈啪”炸響,火星濺到地上,竟排列成模糊的字形——生旦淨末醜。
    “戲班十二人,正好湊齊五行八作。”陳酒鬼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們被按行當分屍,花旦的皮蒙了鼓,武生的骨頭做了梆子,老生的胡子編成琴弦……”
    祠堂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冷風卷入,火盆裏的火焰陡然變成幽綠色。眾人驚恐地發現,地上那些火星組成的字正在蠕動重組,漸漸變成另一個詞——
    還差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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