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民國山西陰親詭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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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二年山西的秋天來得格外早,才過白露,呂梁山的夜風已經帶著刺骨的寒意。周閻緊了緊身上的軍裝外套,馬靴踩在泥濘的山路上發出令人不快的噗嗤聲。他抬頭望了望天色,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像一塊浸飽了水的破棉絮,隨時可能傾瀉而下。
"排長,這雨怕是躲不過去了。"身後的小兵王二狗縮著脖子,槍托上沾滿了黃泥。
周閻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軍帽下的眉頭擰成死結。三天前師部下令追捕逃兵,他們循著蹤跡追到這片深山,卻在晌午時跟丟了目標。更糟的是,指南針從半個時辰前就開始瘋狂打轉,仿佛這山裏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在幹擾。
"前麵好像有個村子。"走在最前麵的老趙突然喊道。
周閻眯起眼睛,在雨幕中隱約看見幾處低矮的輪廓。隨著距離拉近,一座破敗的牌坊從霧氣中浮現,上麵"陰山村"三個字已經斑駁得幾乎難以辨認。牌坊兩側各立著一尊石獸,不是常見的石獅,而是兩隻形似狐狸的怪物,咧開的嘴裏銜著鏽跡斑斑的鐵環。
"這地方邪性得很。"王二狗小聲嘀咕,"那石像眼睛像是活的。"
周閻正要嗬斥,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樂聲。不是軍樂隊那種嘹亮的銅管,而是某種尖細的、像是用骨頭做的笛子吹出的調子,混雜著沙啞的嗩呐聲。聲音從村口蜿蜒的小路盡頭傳來,越來越近。
"隱蔽!"周閻低喝一聲,三人迅速躲到牌坊後的雜草叢中。
這時雨突然小了。霧氣中緩緩出現一隊人影,最前麵是兩個提著白燈籠的童子,慘白的光照得他們臉上像是刷了一層石灰。後麵跟著四個穿紅褂子的樂手,吹奏著不成調的曲子。他們的動作僵硬得不像活人,每一步都像是被無形的線提著。
然後周閻看見了那頂轎子。
純白的轎身,轎簾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卻用黑線勾勒輪廓。轎子隨著抬轎人的步伐輕輕搖晃,一隻蒼白的手從轎簾縫隙中垂下來,指尖塗著鮮紅的蔻丹,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是沾了血。
"他娘的,這是......"老趙的話卡在喉嚨裏。
周閻死死盯著那隻手。它太白了,白得不正常,像是泡脹了的屍體。更詭異的是,他分明看見那隻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銀戒指,戒麵是朵精巧的槐花。
轎隊從他們藏身之處前經過時,一股腐臭味撲麵而來,像是打開了久未通風的棺材。王二狗忍不住幹嘔,被周閻一把捂住嘴。最後一個經過的是一個佝僂的老婦人,她穿著暗紫色的褂子,手裏捧著一個紅木匣子。在經過牌坊時,老婦人突然轉頭,渾濁的眼珠直勾勾地看向他們藏身的方向。
周閻的血液瞬間凝固。那老婦人的眼睛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裏都是漆黑的,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洞。
轎隊消失在村中的霧氣裏,樂聲也漸漸遠去。三人又等了半刻鍾,確認安全後才從草叢中鑽出來。
"排長,咱們還是換個地方......"王二狗的聲音在發抖。
"閉嘴。"周閻檢查了一下腰間的配槍,"跟上去看看。這村子肯定有問題,說不定那些逃兵就藏在這裏。"
他們沿著轎隊的路線走進村子。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零星幾戶人家亮著燈,窗戶卻都蒙著厚厚的黑布。腳下的路越來越泥濘,周閻低頭一看,發現泥土裏混著些暗紅色的碎屑,像是鞭炮的殘骸,卻散發著一股鐵鏽味。
村子中央有棵巨大的槐樹,樹幹粗得至少要五人合抱。樹上纏滿了褪色的紅布條,夜風吹過時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無數人在低聲絮語。槐樹下擺著一張供桌,上麵放著些水果和點心,但那些蘋果已經腐爛發黑,糕點上爬滿了螞蟻。
"有人來了。"老趙突然壓低聲音。
周閻轉頭,看見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衫的老者朝他們走來。老者約莫六十歲上下,臉上皺紋縱橫,像是幹裂的樹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掛著的一串銅錢,每一枚都用紅繩穿著,走動時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幾位軍爺,老朽是陰山村的村長趙德海。"老者拱手行禮,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不知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周閻注意到老者的指甲異常長,而且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灰色。"追捕逃兵,路過寶地想借宿一晚。"
趙村長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堆起笑容:"軍爺為國效力,理應招待。隻是......"他瞥了眼槐樹的方向,"今晚村裏有喜事,怕是會吵到軍爺休息。"
"什麽喜事要大晚上辦?"周閻故意問道。
"陰婚。"趙村長吐出這兩個字時,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趙家的小子三個月前走了,今日給他娶房媳婦,免得他在下麵孤單。"
周閻想起那頂白轎子,胃裏一陣翻騰。他還想再問,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像是某種動物垂死的哀嚎,又像是女人的哭聲。
趙村長的臉色變了:"吉時到了,老朽得去主持儀式。軍爺若不嫌棄,可先到寒舍歇息。"他指了指槐樹東邊的一棟大宅院,"那是趙家祠堂,旁邊就是老朽的家。老七!帶軍爺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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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駝背的中年男子不知從哪冒出來,默默地領著他們往宅院走。周閻注意到這個叫老七的男人走路時左腿拖在地上,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
趙家的宅院比村裏其他房子氣派得多,青磚黑瓦,門楣上掛著兩個白燈籠。奇怪的是,大門兩側貼著嶄新的喜聯,用的卻是白紙黑字:
"良緣夙締三生石,佳偶天成九泉下"
橫批:"幽冥永好"
老七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領著他們穿過前院。院子裏擺著幾張空蕩蕩的宴席桌椅,每張桌上都放著一副碗筷,碗裏盛著白米飯,筷子直直地插在飯中央。
"這是......"王二狗的聲音有些發抖。
"給客人準備的。"老七頭也不回地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正屋裏的擺設倒是正常,隻是所有鏡子都被黑布蒙著。老七點亮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周閻看見牆上掛著幅畫像,畫中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民國學生裝,麵容清秀,隻是眼睛部分被人用朱砂畫了個叉。
"這是......"
"我家少爺。"老七的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今晚的新郎官。"
周閻突然覺得畫像中的人眼睛動了一下。他猛地拔出手槍,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一個穿著素色旗袍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手裏端著茶盤。女子約莫二十出頭,麵容清秀但憔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腕上係著根紅繩,繩子上掛著枚銅錢。
"這是沈姑娘,暫住在我家的。"老七介紹道,"繡娘,給軍爺們上茶。"
名叫繡娘的女子低著頭走進來,動作輕得像貓。當她給周閻倒茶時,周閻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幾道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抓握過。
"多謝。"周閻接過茶杯,故意碰了下她的手指,冰涼得不似活人。
繡娘猛地抬頭,周閻這才看清她的眼睛——瞳孔大得異常,幾乎占滿了整個眼眶,黑得像是能把人吸進去。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被老七一聲咳嗽打斷。
"沈姑娘該去準備了。"老七冷冷地說。
繡娘匆匆退出去,臨走時卻故意碰翻了茶盤。在彎腰收拾的瞬間,她以極快的速度在周閻手心劃了幾下。周閻不動聲色地握緊拳頭,等老七帶他們去客房後才攤開手掌。
那是用茶水寫的一個字:"跑"。
夜深了,外麵的樂聲越來越響,還夾雜著某種有節奏的敲擊聲,像是木棍打在皮革上。周閻讓王二狗和老趙先睡,自己坐在窗邊警戒。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些影子蠕動著,漸漸組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周閻握緊了槍,突然聽見窗外有腳步聲。很輕,像是有人踮著腳走路。腳步聲停在他的門前,接著門縫下塞進來一張紙條。
周閻等腳步聲遠去後才撿起紙條,上麵用炭筆潦草地寫著:"活人不能看新娘梳頭,不能吃席上的肉,不能接銅錢。鐵柱在院裏,別讓他看見你。"
他剛讀完,紙條就自燃起來,瞬間化為灰燼。與此同時,院子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鐵鏈拖地的聲響。
周閻輕輕推開一條窗縫,月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院子裏徘徊。那人穿著嶄新的新郎服,但動作僵硬得不似活人。當他轉過身時,周閻看見了一張青灰色的臉,嘴唇被粗線縫著,眼睛是兩個黑洞。
那"人"突然停下腳步,緩緩轉向窗戶的方向。周閻屏住呼吸,慢慢關緊窗縫。鐵鏈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他的窗外。一股腐臭味透過門縫滲進來,混合著某種草藥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鐵鏈聲終於遠去。周閻長出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決定去找那個叫繡娘的女子問個清楚,剛推開門,卻看見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影。
月光從走廊的窗戶照進來,清晰地勾勒出繡娘的輪廓。她背對著周閻,正在緩緩梳頭。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際,梳子每梳一下,就有幾縷頭發脫落,飄落在地上卻變成了枯黃的槐樹葉。
更可怕的是,借著月光,周閻看見繡娘腳下沒有影子。
就在這時,繡娘突然轉過頭,脖子轉了整整一百八十度。她的臉在月光下慘白如紙,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絕非人類能做出來的笑容:
"軍爺,你想看新娘梳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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