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的餘光還殘留在視網膜上時，周雨已經反手鎖死了診所的後門。她的後背緊貼著冰冷的門板，耳邊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剛才那一瞬間看到的景象——那些在暴雨中從亂葬崗方向爬來的黑影，它們的移動方式太過詭異，四肢著地卻帶著人類關節的僵硬感。
    手術台上的黑狗突然發出一聲嗚咽。周雨轉頭看去，發現它正用那雙泛著白翳的眼睛盯著自己，嘴角掛著暗紅色的泡沫。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半截掉在手術台上的人類手指，此刻正在輕微地抽搐。
    "這不可能..."周雨喃喃自語，手中的手術刀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戴上新的橡膠手套，小心地撿起那截手指。指節上的銀戒指確實刻著"周"字，內圈還有一行小字："1989.7.15"。這個日期讓周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爺爺的忌日。
    窗外的暴雨突然變得更加猛烈，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如同無數細小的錘擊。周雨把手指放進標本瓶，轉身去拿固定黑狗的皮帶，卻發現手術台上空空如也——那條黑狗也不見了，隻留下一灘散發著腐臭味的黑色液體。
    地板上，一串混合著血跡和泥水的腳印通向藥櫃。周雨屏住呼吸，慢慢靠近，聽見藥櫃後麵傳來細微的咀嚼聲。她猛地拉開藥櫃門，手電筒的光束照出了一幅讓她血液凝固的畫麵：
    黑狗正蜷縮在角落裏，前爪按著一團模糊的血肉，尖利的犬齒間叼著一隻人類的耳朵。更可怕的是，在它身旁的地板上，赫然躺著張瘸子——或者說是張瘸子的上半身。老人的眼睛大睜著，嘴角卻詭異地向上翹起，像是在笑。他的下半身不知所蹤，腹腔內的器官被啃食得七零八落。
    "汪！"
    黑狗突然抬頭，發出短促的叫聲。周雨這才注意到，它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灰白色，瞳孔縮成一條細線。更令人不安的是，它的額頭中央鼓起一個拳頭大小的肉瘤，隱約能看到裏麵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周雨倒退著往門口移動，手指剛碰到門把手，就聽見身後傳來"哢嚓"一聲脆響。她回頭看去，黑狗已經站了起來，後腿的傷口處伸出幾條細長的、血管般的紅色觸須，正支撐著它的身體。最可怕的是它額頭上的肉瘤已經破裂，露出半張人臉——那是張瘸子的臉！
    "周大夫..."那張臉發出沙啞的聲音，"你爺爺欠的債...該還了..."
    周雨奪門而出，衝進暴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了她的白大褂，但她不敢停下。身後傳來木門被撞碎的聲音，還有那種詭異的、介於犬吠和人聲之間的嚎叫。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村口的老槐樹，那裏是村裏最亮的地方——樹上掛著一盞長明燈，據說是三十年前那場慘案後，村民們為鎮壓怨氣而設的。當周雨跑到樹下時，她的腳踝突然被什麽東西抓住。低頭看去，一隻青灰色的手從泥土裏伸出，正死死攥著她的腳腕。
    "救...我..."地下傳來模糊的呻吟聲。
    周雨拚命掙紮，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轉頭看見趙三舉著火把跑來，老人手中的獵槍對準她腳下的土地就是一槍。
    "砰！"
    土裏的手鬆開了，迅速縮回地下。趙三一把拉起周雨，他的臉色比暴雨還要陰沉："看見張瘸子了嗎？"
    周雨剛要回答，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聲。那不是普通的狗叫，聲音裏夾雜著人類的哭嚎。趙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來不及了...它們已經開始了..."
    "什麽開始了？"周雨的聲音在發抖。
    趙三沒有回答，而是拽著她往村外跑。路過診所時，周雨看見窗戶裏閃過幾個黑影，它們的輪廓時而像人，時而像狗，正在瘋狂地撕扯著什麽。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三十年前，"趙三邊跑邊說，"你爺爺和村長做了個交易。那年大旱，莊稼都快死光了..."
    他們跑到一處廢棄的祠堂前，趙三用力推開斑駁的木門。祠堂裏點著幾盞油燈，牆上掛著七幅畫像，每幅畫像下麵都擺著一個小陶罐。
    "他們用活人喂狗求雨。"趙三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七個外鄉人，被推進了犬塚..."
    周雨的目光落在第七幅畫像上——那是她爺爺的肖像。畫像下方的陶罐比其他六個都要新，罐口封著紅色的布。
    "你爺爺是第七個，"趙三說，"但不是受害者...是參與者。"
    祠堂外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抓撓聲，像是無數爪子在木頭上摩擦。趙三迅速從懷裏掏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打開祠堂角落的一個鐵箱。
    "它們回來了，"老人的手在發抖，"食屍犬...還有那些被吃掉的人..."
    鐵箱裏放著一本發黃的賬本和一把沾滿黑色汙漬的匕首。趙三把匕首塞給周雨："這是用當年那七個人的骨頭磨成的，能傷到它們。"
    抓撓聲越來越近，木門開始劇烈震動。周雨翻開賬本，在最後一頁看到了爺爺的筆跡："戊戌年七月初七，七人入塚，雨至。然犬性難馴，恐有後患..."
    賬本突然從她手中飛了出去——祠堂的門被撞開了。在搖曳的油燈光下，周雨看清了門外的景象：
    十幾條形態詭異的生物正緩緩逼近。它們有著犬類的四肢和軀幹，卻長著人類的麵孔。最前麵的一條額頭上赫然是張瘸子的臉，它裂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人牙：
    "周大夫...來陪我們吧..."
    趙三舉起獵槍，但一條"食屍犬"突然從側麵撲來，將他撞倒在地。周雨握緊骨匕，看著逐漸逼近的怪物們，突然注意到它們每條的額頭上都刻著一個數字——從1到6。
    "還差一個..."她突然明白了什麽，低頭看向手中的匕首，在柄部發現了刻痕——數字7。
    祠堂的油燈突然全部熄滅。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周雨看見那些食屍犬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的綠光，而她的手臂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黑色的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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