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已經持續了三天三夜。
    周雨在診所二樓的臥室裏輾轉難眠，窗外的雨聲像無數細小的爪子在玻璃上抓撓。她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鍾，淩晨三點二十六分，這個時間不該有任何訪客。但樓下傳來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不是敲門聲，而是某種鈍器在木門上緩慢刮擦的聲響，夾雜著低沉的嗚咽，像是受傷的野獸，又像是...人在痛苦地喘息。
    她披上白大褂，順手抄起桌上的手術刀。樓梯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診所一樓的候診區籠罩在黑暗裏，隻有門縫下滲進來的雨水反射著微光。那聲音突然停了，周雨的手搭在門把上，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誰？"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診所裏顯得格外突兀。
    回應她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帶著肺部積水的咕嚕聲。周雨猛地拉開門，狂風夾雜著雨點撲麵而來，門外站著的張瘸子渾身濕透，臉色青白得像個死人。他的右手死死攥著一根麻繩，繩子另一端拴著的黑狗正用前爪扒拉著門檻，狗嘴裏不斷滴落混著血絲的唾液。
    "周大夫..."張瘸子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救救它..."
    周雨的目光被黑狗吸引住了。那是一條體型中等的土狗，渾身漆黑的毛發被雨水打濕，緊貼在瘦骨嶙峋的身體上。最讓人不適的是它的眼睛——黑得發亮，卻又蒙著一層詭異的白翳，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病態的光澤。當它抬頭看向周雨時，那雙眼睛裏竟然閃過一絲人性化的情緒。
    "進來吧。"周雨側身讓開，黑狗經過她身邊時，她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腐臭味，像是陳年的泥土混合著腐爛的肉。
    手術室的燈光下，黑狗的傷勢更加觸目驚心。右後腿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傷口處的皮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頭。但更讓周雨在意的是狗嘴裏的東西——在犬齒之間，卡著一小片帶著血肉的指甲，人類的指甲。
    "它在哪裏受傷的？"周雨戴上橡膠手套，拿起剪刀開始清理傷口周圍的毛發。
    張瘸子的眼神飄忽不定："亂葬崗...它在刨墳..."
    剪刀這時突然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周雨撥開毛發，發現傷口深處嵌著一塊暗紅色的物體。她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出來，在燈光下辨認出那是一小塊人類的指甲，塗著暗紅色的指甲油。
    "這狗吃過人。"周雨的聲音很平靜，但握著鑷子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張瘸子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他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周大夫，你知道什麽是食屍犬嗎？"
    就在這時，黑狗突然睜開眼睛，發出一聲不似犬類的尖嘯。它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傷口處湧出黑色的膿血。周雨急忙按住它，卻發現手掌下的皮膚正在不正常地蠕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皮下爬行。
    "按住它！"她對張瘸子喊道，但老頭隻是站在原地，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
    黑狗的掙紮越來越劇烈，手術台上的器械被掃落一地。周雨摸到麻醉劑，正準備注射時，狗嘴突然大張，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掉了出來——那是半截人類的小指，指節上還戴著一枚銀戒指。
    "三十年前..."張瘸子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你爺爺也遇到過這樣的狗..."
    周雨猛地抬頭，卻發現張瘸子已經不在原地了。手術室的門大開著，冷風夾雜著雨點灌了進來，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既有人的，也有犬類的。
    黑狗不知何時安靜下來，那雙詭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雨。她突然意識到，狗嘴裏的那半截手指，戒指上刻著的"周"字正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診所後院的景象——十幾條黑影正從亂葬崗的方向緩緩爬來，它們的動作既不像人，也不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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