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六的指尖撫過銅錢劍上新歸位的天樞銅錢，劍身發出低沉的嗡鳴。聖嬰堂三個血字在地上扭曲變形，最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晨霧中。他彎腰拾起西洋人留下的人皮燈籠，燈籠骨架上刻著一行小字："七月半，鬼門開，銅錢落地莫回頭。"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已經是五更天了。張小六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多出了一截——月光下，有一個模糊的人形緊貼在他背後，頭部位置飄著一張焦黃的符紙。他猛轉身，銅錢劍橫掃而過，卻隻斬下一片枯葉。枯葉落地竟發出金屬脆響，翻過來看時，葉脈紋路組成了一個"市"字。
    "鬼市引路人......"張小六想起師父提過的陰陽中介。他咬破食指在枯葉上畫了道血符，葉子立刻自燃，青煙凝成箭頭指向城西亂葬崗。胸前的天樞烙印突然刺痛，七枚銅錢印記同時泛出幽光。
    亂葬崗的霧氣比往常更濃，每走七步就能看見一個紙人立在墳頭。這些紙人全都背對小路，後腦勺上畫著詭異的笑臉。張小六的銅錢劍開始發熱，劍身上的銅錢自行旋轉起來，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霧氣突然散開，眼前出現條青石板路。路兩旁擺滿攤位，每個攤位前都掛著白燈籠，燈籠上寫著"陰陽通寶"四個墨字。商販們清一色戴著鬥笠，低頭擺弄貨物，可那些"貨物"讓張小六胃部抽搐——泡在琉璃瓶裏的眼球、風幹的人舌項鏈、還在跳動的嬰兒心髒......
    "生人勿近。"賣眼珠的老嫗突然抬頭，鬥笠下根本沒有臉，隻有一團蠕動的蛆蟲。她舉起琉璃瓶，瓶中的眼球突然全部轉向張小六："要買路錢麽？"
    銅錢劍劇烈震顫，七枚銅錢幾乎要跳出劍身。張小六從包袱摸出三張黃符，念咒點燃後拋向空中："陽精陽精，炎帝化生，三昧真火，破邪除精！"符火在空中結成火網，照亮了整個鬼市的真實麵貌——哪有什麽攤位，分明是無數冤魂被鐵鏈鎖在骷髏架子上，被迫展示自己生前的器官！
    火網觸及白燈籠的瞬間，鬼市突然沸騰。商販們齊聲尖叫，鬥笠炸裂成漫天紙錢。張小六趁機向前衝去，銅錢劍劃出道金光："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劍光所過之處，鐵鏈紛紛斷裂，冤魂們化作青煙消散。
    道路盡頭出現一個掛著紅燈籠的當鋪，匾額上"通幽典當"四個字正往下滴血。門檻上坐著一個穿長衫的老者，正用骨梳打理自己花白的頭發。每梳一下，就有一縷黑氣從發梢飄出，鑽進他左手握著的青銅算盤裏。
    "典當陽壽還是魂魄？"老者頭也不抬地問。他的算珠自行跳動，發出骨頭碰撞的脆響。張小六的八卦鏡突然發熱，鏡麵映出老者腦後還長著一張孩童的臉——正是食牙童的麵容！
    "我來贖回東西。"張小六將銅錢劍插在門前，七枚銅錢同時發出清越鳴響。老者終於抬頭，露出沒有瞳孔的白眼："抵押物？"
    少年道士扯開衣襟，露出七星烙印。老者身後的紅燈籠突然劇烈搖晃，燈籠紙上浮現出一張人臉，竟是茅不怕！那張臉扭曲著嘶吼："快走！這是......"
    話音未落，老者突然暴起。他的長衫下伸出六條蜘蛛般的骨腿，算盤化作牢籠罩向張小六。銅錢劍自動飛起，七枚銅錢在空中布成天罡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金光與骨籠相撞，衝擊波掀翻了當鋪的門板。
    門內景象讓張小六渾身血液凍結——整麵牆都是人頭皮縫製的屏風，每塊頭皮正中都釘著一枚銅錢。最中央的那塊頭皮上，赫然是七星銅錢劍的完整圖案！
    "你師父的贖金還沒付清呢。"老者的聲音突然變成食牙童的尖笑。他撕開長衫，胸口嵌著塊青銅鏡殘片，正是最後的"天璿"部分。殘片周圍布滿血管狀的金線，正源源不斷吸收牆上人頭皮的精氣。
    張小六的八卦鏡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重組為微型七星陣。他福至心靈，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銅錢劍上："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血霧中浮現出茅不怕的虛影，老道士的右手與張小六的握劍手重合，銅錢劍頓時暴漲三尺青光。
    "破！"
    劍光如龍，穿透老者胸膛直取青銅殘片。殘片應聲而碎，化作流光融入張小六的天璿烙印。老者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身體像陶器般龜裂，露出裏麵蜷縮的食牙童本體。孩童怨毒地盯著張小六，突然自爆成漫天的骨刺。
    銅錢劍舞成光幕擋下大部分骨刺，仍有三根紮進了張小六的肩膀。傷口流出的竟是黑血，骨刺上分明淬了屍毒！少年道士踉蹌著扶住門框，看見牆上人頭皮開始燃燒。火焰中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場景：年輕的茅不怕將七塊青銅鏡碎片交給七個不同的人，其中赫然包括那個西洋傳教士！
    最後燃燒的是中央那塊頭皮。火焰中，茅不怕的聲音清晰傳來："......銅錢劍主需集齊七星鏡，但萬萬不可讓鏡片完整......"畫麵突然扭曲，變成西洋人實驗室的景象——七個青銅鏡碎片被拚合時，鏡麵映出的竟是鬼王的麵容！
    張小六的傷口突然劇痛。他低頭發現骨刺正在融化，黑血中遊動著金色細線——正是連接青銅殘片的那些金線。銅錢劍發出警報般的震顫，七枚銅錢同時脫離劍身，在他傷口周圍排成解毒陣法。
    "太上有令，命我施行，驅除毒氣，還複清明！"
    隨著咒語，銅錢開始順時針旋轉，每轉一圈就有縷金線被抽出。當第七根金線離體時，整座當鋪突然坍塌。張小六在瓦礫中摸到一塊冰涼的東西——是半塊青銅羅盤，指針正瘋的狂指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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