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無燈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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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洪泉踩著碎石路往山上走時,背包帶子勒得他肩膀生疼。八月的昆侖山白天熱得像個蒸籠,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往下淌,在粗布襯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跡。他停下來擦了一把汗,抬頭望向遠處隱沒在雲霧裏的山脊。
    "陳老師,再走半個鍾頭就能看見村子了。"向導老刀在前麵兩米處轉過身,黝黑的臉上皺紋裏夾著汗珠。這個五十多歲的藏族漢子背著一捆繩索,腰間別著一把獵刀,走起山路來像一隻山羊般輕快。
    陳洪泉點點頭,伸手扶了扶眼鏡。作為省民俗研究所的研究員,他這次進山是為了考察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古村落——當地人稱為"無燈村"的地方。傳說這個村子有個古怪的習俗:天黑後絕不點燈。
    "刀哥,那個不點燈的傳說,到底是怎麽回事?"陳洪泉喘著氣問道,同時從背包側袋掏出錄音筆。
    老刀突然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陳老師,這事兒不好在路上說。"他指了指前方拐彎處,"過了那個山坳,有個老獵戶馬爺的木屋。咱們在那兒歇腳,讓他給你講講。"
    山風這時突然大了起來,吹得周圍的灌木沙沙作響。陳洪泉注意到老刀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甚至帶著幾分警惕。這個在昆侖山當了三十年向導的漢子,此刻竟顯得有些不安。
    轉過山坳,一間低矮的木屋出現在視野裏。屋頂上壓著石塊,煙囪裏飄出縷縷青煙。屋前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在剝一張獸皮。
    "馬爺!"老刀高聲喊道,聲音在山穀裏回蕩。
    老人抬起頭,眯起眼睛打量著來人。當目光落在陳洪泉身上時,老人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手裏的剝皮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刀娃子,你帶生人進山幹啥?"馬爺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老刀快步上前,在老人耳邊低語幾句。馬爺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長歎一聲,招手示意他們進屋。
    木屋裏的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草藥和獸皮的氣味。牆上掛著各種獸骨和風幹的草藥,角落裏堆著幾個鼓鼓囊囊的麻袋。馬爺給兩人各倒了一碗奶茶,渾濁的眼睛一直盯著陳洪泉看。
    "年輕人,你去無燈村做什麽?"馬爺開門見山地問。
    陳洪泉放下茶碗,從包裏取出工作證:"我是省民俗研究所的,來收集一些民間傳說和風俗資料。"
    馬爺看都沒看證件,隻是搖頭:"那地方不吉利。三十年前,整個村子差點都死絕了。"
    "就是因為不點燈的習俗?"陳洪泉追問道。
    馬爺和老刀交換了一個眼神。老人起身,從牆上取下一個銅鈴,鈴身上刻著古怪的符文。他把銅鈴遞給陳洪泉:"拿著這個。夜裏要是聽見鈴響,千萬別回頭。"
    陳洪泉接過銅鈴,入手冰涼沉重。他正想追問,老刀突然站起身:"天不早了,得趕在天黑前到村子。"
    馬爺送他們到門口,突然抓住陳洪泉的手腕:"記住,天黑後別出門。要是聽見有人敲門,別應聲。要是看見窗外有人影,假裝沒看見。"
    老人的手勁大得驚人,陳洪泉感覺腕骨都要被捏碎了。他勉強點頭答應,馬爺這才鬆手,目送他們離開時,嘴裏還念念有詞,像是在念什麽咒語。
    離開木屋後,山路變得愈發崎嶇。陳洪泉忍不住問:"刀哥,馬爺說的那些警告是什麽意思?"
    老刀腳步不停:"無燈村的老人都信山裏有東西。天黑後點燈,會把它引來。"
    "它?是什麽東西?"
    老刀突然停下,轉身盯著陳洪泉的眼睛:"陳老師,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咱們做完調查就走,別多問。"
    陳洪泉注意到向導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獵刀。山風又起,吹得樹葉嘩嘩作響,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
    下午四點左右,他們終於翻過最後一道山梁。下方山穀裏,幾十間灰黑色的石屋錯落有致地散布在山坡上,屋頂上長滿青苔。整個村子安靜得出奇,沒有炊煙,沒有人影,甚至連聲狗叫都聽不見。
    "到了。"老刀說,聲音裏沒有一絲喜悅。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難走。碎石經常打滑,陳洪泉不得不抓住旁邊的灌木保持平衡。有幾次他的手掌被荊棘劃破,血珠滲出來,在陽光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
    靠近村子時,陳洪泉注意到每戶人家的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有些門縫裏還塞著黃色的符紙。村口的石牌坊已經風化得看不清字跡,旁邊立著一個石像,像是某種獸類,但頭部已經被毀。
    "那是山神的像。"老刀解釋道,"破四舊時被砸壞的。"
    他們沿著村中唯一的一條石板路往前走,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陳洪泉突然有種被注視的感覺,他猛地回頭,卻隻看見空蕩蕩的街道和緊閉的門窗。
    "今晚咱們住村長家。"老刀指向前方一座稍大的石屋,"他是我表舅,已經提前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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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長是個六十多歲的幹瘦老頭,臉上皺紋縱橫,眼睛卻亮得嚇人。他默默的接過老刀遞上的煙酒,領著兩人進了院子。院子裏有一口古井,井台上刻著些模糊的圖案。
    "西廂房給你們住。"村長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天黑前吃飯,天黑後別出門,別點燈。"
    陳洪泉想多問幾句,村長卻已經轉身進了正屋。老刀拍拍他的肩膀:"先安頓下來,我去幫忙做飯。"
    西廂房比想象中幹淨,一張木床,一個舊衣櫃,還有張搖搖晃晃的書桌。陳洪泉放下行李,取出相機開始拍照。透過窗戶,他能看見院子裏那口古井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晚飯很簡單:糌粑、臘肉和一盆野菜湯。飯桌上,陳洪泉試圖詢問村子的曆史,村長卻始終低頭吃飯,一言不發。老刀也不說話,隻是不停地給陳洪泉碗裏夾菜。
    天快黑時,村長突然開口:"晚上不管聽見什麽聲音,都別出門。"他盯著陳洪泉的眼睛,"特別是別往井那邊看。"
    陳洪泉正想追問,老刀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窗外,最後一縷陽光正在消失,村長起身點亮了一盞油燈,但很快又吹滅了。
    "記住,別點燈。"村長說完就回了正屋,留下陳洪泉和老刀坐在黑暗裏。
    老刀摸黑收拾碗筷,陳洪泉掏出手機想照明,卻被向導一把按住手腕:"別!"
    就在這時,院子裏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重物掉進了井裏。陳洪泉渾身一僵,老刀的手也抖了一下。
    "什麽聲音?"陳洪泉小聲問。
    老刀沒回答,隻是拉著他往西廂房走。進屋後,向導從懷裏掏出馬爺給的銅鈴,掛在門把手上:"今晚別脫衣服睡,把錄音筆準備好。"
    陳洪泉剛想問為什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像是女人的嗚咽,又像是風吹過縫隙的聲響。那聲音時遠時近,忽左忽右,聽得人頭皮發麻。
    老刀的臉色變得慘白,他飛快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又覺得不對,改為雙手合十。陳洪泉注意到向導的嘴唇在不停顫抖,像是在默念什麽禱詞。
    "刀哥,到底怎麽回事?"陳洪泉壓低聲音問。
    老刀搖搖頭,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窗外。哭聲越來越近,最後似乎停在了院門外。陳洪泉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死死盯著窗戶,生怕看見什麽人影。
    突然,掛在門上的銅鈴輕輕動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老刀像觸電般跳起來,一把捂住陳洪泉的嘴,用眼神示意他絕對不要出聲。銅鈴又響了一聲,這次更清晰。與此同時,院裏的古井傳來"嘩啦"的水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從井裏爬了出來。
    陳洪泉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聽見院子裏響起緩慢的、濕漉漉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正向他們所在的西廂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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