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無燈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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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鈴第三次響起時,陳洪泉感覺自己的心髒幾乎要撞破胸腔。老刀的手仍然死死捂著他的嘴,他能聞到向導手掌上混合著汗水和酥油的氣味。窗外,那濕漉漉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前不到兩米的地方。
    陳洪泉的視線穿過老刀的肩膀,死死盯著糊著舊報紙的窗戶。月光透過窗紙,投下一片慘白的光暈。突然,一個模糊的黑影出現在窗紙上——那絕不是人類的輪廓,它的頭部過於狹長,肩膀卻異常寬厚。
    老刀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另一隻手緩緩摸向腰間別著的獵刀。陳洪泉注意到向導的手在劇烈顫抖,刀鞘與皮帶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窗外的黑影靜止了約莫十秒鍾,然後開始緩慢地向左側移動。陳洪泉聽見木製走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那東西似乎正在繞著屋子走動。與此同時,院子裏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什麽粘稠的液體正從井口不斷湧出。
    當腳步聲轉到屋子後側時,老刀終於鬆開捂住陳洪泉的手,用氣聲說道:"別動,別出聲。"他的額頭上布滿汗珠,在月光下閃著微光。
    陳洪泉僵硬地點頭,右手不自覺地摸向放在枕邊的錄音筆。他按下錄音鍵時,機器發出極其輕微的"哢嗒"聲,但在死寂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腳步聲突然停住了。
    老刀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他猛地按住陳洪泉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兩人屏住呼吸,房間裏隻剩下彼此劇烈的心跳聲。
    大約過了一分鍾——對陳洪泉來說卻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腳步聲再次響起,但這次是朝著院門方向漸行漸遠。與此同時,院子裏的水聲也漸漸平息,隻剩下夜風吹動井繩的輕微晃動聲。
    直到確定那東西真的離開後,老刀才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床沿。陳洪泉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襯衫冰涼地貼在皮膚上。
    "那到底是什麽?"陳洪泉壓低聲音問道,同時檢查錄音筆是否正常工作。
    老刀搖搖頭,從懷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顫抖著手指取出一支煙,卻沒有點燃。"三十年前的事,"他啞著嗓子說,"那時我才二十出頭,跟著馬爺來無燈村收山貨。"
    陳洪泉打開手機備忘錄,借著屏幕的微光記錄關鍵信息。老刀繼續說道:"那年冬天特別冷,村裏接連死了三個老人。按習俗要守靈三天,但第二天夜裏,守靈的人發現棺材裏的屍體不見了。"
    這時窗外突然刮過一陣強風,吹得窗欞咯咯作響。老刀頓了頓,警惕地看了眼窗戶,才接著說:"村裏人打著火把滿山找,最後在古井邊發現了腳印。那腳印從井口一直延伸到村長家門口,但井繩上全是冰,根本不可能有人爬上來。"
    陳洪泉感覺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你是說,那三個老人自己從井裏爬出來了?"
    老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掛在門上的銅鈴:"馬爺說,井通著地下河,也通著不該通的地方。那銅鈴是從喇嘛廟求來的,能驅邪。"
    正當陳洪泉想繼續追問時,院子裏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重物倒在了地上。兩人同時僵住,老刀的煙掉在了地上。
    緊接著,正屋方向傳來村長嘶啞的喊叫聲:"滾開!滾開!"隨後是一陣劇烈的打鬥聲和家具倒塌的巨響。
    老刀一躍而起,抄起獵刀就要衝出去。陳洪泉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馬爺說不要出門!"
    "那是我表舅!"老刀甩開陳洪泉的手,一腳踹開房門衝了出去。陳洪泉猶豫片刻,抓起手電筒和錄音筆跟了上去。
    院子裏月光慘白,那口古井靜靜地立在中央,井台上濕漉漉的,像是剛被打過一桶水。正屋的門大開著,裏麵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聲和村長越來越微弱的呻吟。
    老刀在門口刹住腳步,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陳洪泉跟上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村長仰麵倒在堂屋中央,一個黑影正伏在他身上。借著月光,陳洪泉看清那黑影穿著破爛的藏袍,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灰色,頭發稀疏得能看到頭皮。
    最恐怖的是它的動作——它正用長得出奇的手指撕開村長的棉襖,將頭埋在他的胸口,發出"咕嚕咕嚕"的吞咽聲。
    老刀發出一聲怒吼,揮刀衝了上去。獵刀砍在那東西的肩膀上,發出"噗"的悶響,卻沒有血流出來。黑影緩緩抬起頭,陳洪泉這才看清它的臉——幹癟的皮膚緊貼著顱骨,眼睛隻剩下兩個黑洞,嘴裏卻長滿了細密的尖牙。
    "跑!"老刀大喊一聲,拽起陳洪泉就往院外衝。身後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那東西以一種詭異的敏捷追了上來。
    兩人跌跌撞撞地衝出院子,沿著村中的石板路狂奔。陳洪泉回頭看了一眼,差點絆倒——那東西四肢著地,像野獸一樣追趕著他們,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去祠堂!"老刀邊跑邊喊,"那裏有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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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燈村的祠堂位於村子最高處,是一棟兩層高的石砌建築,門楣上掛著已經褪色的經幡。老刀衝到門前,從懷裏掏出一把古老的鑰匙,顫抖著捅了好幾次才打開銅鎖。
    兩人剛衝進去,老刀就反手閂上了厚重的木門。幾乎在同一時刻,外麵傳來"咚"的一聲悶響,那東西撞在了門上。
    陳洪泉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祠堂內彌漫著酥油和陳舊布料的氣味,正中央供著一尊麵目模糊的神像,周圍點著幾十盞酥油燈——這是他在無燈村看到的唯一的光源。
    "這裏為什麽可以點燈?"陳洪泉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老刀從供桌下拖出一個木箱:"祠堂有山神鎮著,那東西進不來。"他打開箱子,取出一個銅缽和一把骨製的匕首,"但隻能撐到天亮。"
    門外,那東西正在不停地撞擊著木門,每一下都讓門框震顫不已。陳洪泉注意到門板上已經出現了裂縫,照這個趨勢,撐不了多久就會被撞開。
    老刀盤腿坐在神像前,開始低聲誦經,同時用骨刀在銅缽邊緣有節奏地敲擊。陳洪泉則抓緊時間檢查錄音筆——令他驚訝的是,盡管經曆了這番狂奔,錄音功能依然正常,清晰地記錄下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刀哥,那到底是什麽?"陳洪泉一邊備份錄音文件一邊問道。
    老刀停下誦經,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餓鬼。人死後因為執念太深,不肯往生,就變成這種東西。"他指了指門外,"三十年前那三個老人,死前都還惦記著家裏的牲口沒人喂。"
    撞擊聲突然停止了,祠堂裏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陳洪泉剛要鬆口氣,卻聽見頭頂傳來"沙沙"的聲響——那東西正在爬祠堂的外牆!
    老刀臉色大變,一把拉起陳洪泉躲到神像後麵。幾乎在同一時刻,一扇高處的窗戶被撞開,破碎的玻璃雨點般灑落在地。月光透過窗洞照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個扭曲的黑影。
    陳洪泉屏住呼吸,從神像的縫隙中望去。那東西已經爬進了祠堂,正像一隻蜥蜴一樣貼在天花板上,頭顱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轉著,黑洞洞的眼窩掃視著室內。
    老刀悄悄舉起骨刀,另一隻手摸向供桌上的酥油燈。就在那東西準備撲下來的瞬間,老刀猛地將油燈擲向它,同時大喊一聲咒語。
    火焰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正好落在那東西身上。"轟"的一聲,它整個身體燃燒起來,發出一種非人的尖嘯聲。它在火中瘋狂扭動,撞翻了好幾個供桌,最後跌跌撞撞地衝出窗戶,消失在夜色中。
    祠堂裏彌漫著皮肉燒焦的惡臭,陳洪泉劇烈地幹嘔起來。老刀則癱坐在地,手中的骨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天亮前它不會回來了。"老刀喘著氣說,"但村長..."
    陳洪泉想起剛才看到的恐怖場景,不禁打了個寒顫:"我們要回去救他嗎?"
    老刀搖搖頭,眼神黯淡:"沒用了。被餓鬼咬過的人,活不過三個時辰。"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再有兩小時就天亮了,到時候我們回院子看看。"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背靠背坐在神像旁,警惕地聽著外麵的動靜。陳洪泉趁機整理著錄音和筆記,試圖從這些零散的信息中拚湊出真相。
    "刀哥,無燈村的習俗是不是和這些...餓鬼有關?"陳洪泉小心翼翼地問。
    老刀點點頭:"老人們說,光亮會吸引它們。三十年前出事那晚,正好有地質隊帶著汽燈來村裏借宿。"他苦笑一聲,"那晚之後,村裏就立下了天黑不點燈的規矩。"
    天色漸亮時,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老刀站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走吧,去看看我表舅。"
    晨曦中的無燈村依然寂靜無聲,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當他們回到村長家的院子時,眼前的景象讓陳洪泉胃部一陣抽搐——院門大開著,地上有一道長長的拖痕,從堂屋一直延伸到古井邊。
    井台上殘留著大量暗紅色的血跡,井繩被扯斷了一半,垂在井口晃晃悠悠。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井沿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三塊沾血的石頭,排列方式與他們在祠堂看到的供品一模一樣。
    老刀在井邊跪下,低聲念了一段經文。起身時,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陳老師,我們得下井。"
    "什麽?"陳洪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瘋了嗎?那東西可能就在下麵!"
    老刀從雜物間找來一捆新繩子和一個煤油燈:"表舅的魂被帶走了,我得找回來。不然七天後,他也會變成那種東西。"他頓了頓,"你可以留在上麵等我。"
    陳洪泉看著老刀堅毅的側臉,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作為一個民俗學者,還有什麽比親眼見證這種古老儀式的機會更珍貴呢?盡管恐懼像鉛塊一樣壓在胃裏,他還是點了點頭:"我和你一起下去。"
    老刀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麽回答,遞給他一把生鏽的柴刀:"拿著防身。記住,不管在下麵看見什麽,別碰,別出聲,更別答應任何呼喚你名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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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朝陽的第一縷光芒照進院子時,兩人已經做好了準備。老刀將繩子牢牢係在井邊的石柱上,另一頭綁在自己腰間。陳洪泉則檢查著裝備:手電筒、錄音筆、相機,還有那把不太可靠的柴刀。
    "我先下,"老刀說著已經跨過井沿,"你等我的信號再下來。"
    陳洪泉點點頭,看著老刀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漆黑的井口中。繩子不斷下滑,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大約下了十米左右,繩子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這是約定的信號。
    深吸一口氣,陳洪泉也跨進了井口。井壁濕滑冰冷,長滿了青苔。隨著不斷下降,頭頂的光亮越來越小,最終完全被黑暗吞噬。隻有手中的手電筒提供一點微弱的光亮,照出井壁上那些奇怪的劃痕——它們看起來像是被某種尖銳物體反複刮擦留下的。
    下到約十五米深時,陳洪泉的腳突然踩空了。他驚慌地揮舞手臂,卻發現不是繩子斷了,而是井壁在這裏出現了一個橫向的洞口。老刀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來,一把將他拉了進去。
    "小心,"老刀的聲音在狹窄的通道裏回蕩,"前麵就是地下河。"
    陳洪泉站穩後,舉起手電筒照向前方。光束所及之處,一條暗河靜靜地流淌著,水麵泛著詭異的幽綠色光芒。河邊散落著一些白骨,有動物的,也有...人類的。
    最令人不安的是,河對岸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陳洪泉在村長家地窖裏見過的那種陶土人偶。它們無聲地注視著闖入者,空洞的眼窩裏似乎藏著無盡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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