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謊言之繭
字數:9025 加入書籤
艾薇拉在噩夢中猛地驚醒,汗水早已浸透了單薄的睡衣,貼在她的皮膚上,帶來陣陣寒意。
夢裏那無數色彩斑斕的真言蝶,瘋狂地從喉嚨深處掙紮湧出,它們的翅膀扇動間,盡是艾薇拉不願回首的過往碎片。
她的心跳急促得仿佛要撞破胸腔,坐起身來,用力按了按劇烈疼痛的額角,試圖驅散那粘稠的窒息感。她深知,今天,就是 “謊言之繭” 這場殘酷比賽的開場。
她沒有絲毫耽擱,迅速起身洗漱,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訓練服。
緋珀早已在門外探頭探腦,火紅的短發在清晨的光線下格外奪目,腰間叮當作響的小人偶們,也仿佛被主人的情緒感染,透著股緊張又興奮的勁兒。
“準備好了?” 緋珀壓低聲音詢問,眼睛裏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
艾薇拉微微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兩人並肩朝著指定的集合點走去。剛一踏入集合區域,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音便在所有人頭頂轟然響起:“傳送開始。”
刹那間,眼前景物扭曲旋轉,天旋地轉。
下一秒,艾薇拉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圓形封閉空間內。
牆壁由奇異的藍色柔光材質構成,將整個場地映照得如夢似幻,卻又透著冰冷的隔絕感。
包括她在內,十二名參賽者已經全部到齊,彼此間隔著充滿戒備的距離,沉默地打量著潛在的對手。
有的參賽者肌肉虯結,目光凶悍,一看就是身經百戰;有的身形靈巧,眼神遊移不定,顯然心思活絡,擅長算計。
緋珀在她身邊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俏皮地做了個鬼臉,用口型無聲地說:“看起來都不好惹。”
一個身著黑袍的裁判悄然出現,他的麵容模糊如同蒙著一層濃厚的霧氣,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模樣。裁判手中托著一個透明的水晶盒子,裏麵蠕動著十幾顆米粒大小、泛著微光的蟲卵。
“吞服‘真言蝶’蟲卵,遊戲開始。”
裁判的聲音平直得像一條拉緊到極致的弦,沒有一絲起伏。
艾薇拉毫不猶豫地走上前,伸手拿起一顆蟲卵。
蟲卵入手,冰涼滑膩的觸感順著指尖傳來,她沒有絲毫猶豫,仰頭將蟲卵吞下。
蟲卵入喉,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仿佛有什麽邪惡的東西在食道裏悄然蟄伏。
其他人也依次照做,有人麵露嫌惡,滿臉不情願;有人故作鎮定,強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第一輪,敘述開始。” 裁判宣布,聲音在空曠的場地內回蕩。
離裁判最近的一個高大男人率先站了出來,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宛如一條蟄伏的毒蛇,隨著他的動作扭曲了一下,顯得格外可怖。
“我叫卡格。往昔,我在西邊那片廣袤無垠、仿若被世界遺忘的碎星群島,獨自熬過了漫長的五年歲月。
那兒的日子,清苦卻又自在,每日晨曦微露,我便駕著那艘破舊不堪、吱呀作響的小漁船,一頭紮進波濤洶湧的大海,以打漁為生,與呼嘯的海風相依為伴。
記得有一回,我像往常一樣出海,卻在茫茫大海之上,遭遇了一頭身形如山嶽般巍峨的巨型海怪。
它那粗壯且布滿吸盤的觸手,好似一條條舞動的黑色巨蟒,猛地抽打過來,瞬間便讓我的小破船搖搖欲墜,木板斷裂的聲響不絕於耳,差點就被拍得粉碎,葬身海底。
後來,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我在一次意外的登島探尋中,竟發現了一個神秘的古代遺跡入口。那入口處,彌漫著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我懷著忐忑又興奮的心情踏入其中,隻見裏麵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閃閃發光的物件,不過在我看來,它們不過是些被塵封多年、沒什麽實際用處的破爛玩意兒罷了。
在碎星群島的時光,雖說平淡,但也算安穩,可誰能想到,直到被莫名其妙選到這鬼地方,我一步都未曾離開過那片承載著我無數回憶的島嶼。”
艾薇拉瞳孔深處,那碎裂紅寶石般的光澤悄然流轉,赤月窺心瞳的力量瞬間開啟。
卡格說話時語氣粗糲,眼神直視前方,表麵上看起來坦蕩無比。
關於海怪和遺跡的描述,細節豐富,聽起來煞有其事。
然而,當他說到最後一句 “一步都沒離開過” 時,艾薇拉敏銳地捕捉到,他下意識地舔了下幹裂的嘴唇,喉結也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投票環節開始,場內頓時響起竊竊私語。“海怪太扯了,肯定是假的。”
“我覺得是遺跡,哪有那麽多寶藏等人撿。”
眾人議論紛紛。輪到艾薇拉發言,她語氣平靜,聲音清晰:“他離開過那座島。”
最終投票結果顯示,多數人選擇了相信艾薇拉的判斷。
裁判毫無波瀾地宣布:“指認正確。”
卡格臉上的疤痕猛地抽搐起來,他痛苦地扼住自己的脖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一隻翅膀帶著土黃色斑紋的真言蝶猛地衝破他的皮肉飛出,在他的喉嚨處留下一個血洞。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卡格軟倒在地,身體化作光點逐漸消失,代表著他被淘汰出局。
第一輪有驚無險地結束了。艾薇拉垂下眼簾,不動聲色地掩去瞳中光芒。
第二個站出來的是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女孩,穿著洗得發白的亞麻裙子,顯得十分樸素。“我…… 我叫莉娜。
我出生在風語村,村子裏的人都會一點點和風溝通的技巧。
我曾經用這種技巧安撫過受驚的獅鷲,幫商隊成功脫險。
我還救過一個迷路的小男孩,把他平安送回了家。我…… 我有個哥哥,但他三年前在一次雪崩裏…… 不在了。”
女孩聲音細弱,帶著一絲顫抖,說到哥哥時,眼圈泛紅,肩膀也微微顫抖,似乎沉浸在悲傷之中。
艾薇拉再次動用赤月窺心瞳的能力,仔細觀察。
女孩講述安撫獅鷲和救助男孩時,神態自然,呼吸平穩,細節描述也很流暢。
但在提及 “哥哥” 和 “雪崩” 時,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裙角,眼神飄忽了一瞬,那悲傷的情緒顯得有些刻意。
投票環節,現場氣氛劍拔弩張。一些人眉頭緊鎖,眼中滿是狐疑,小聲議論著安撫獅鷲的能力,認為那太過離奇,實在難以取信於人;
另一些人則撇嘴搖頭,覺得救小男孩的情節毫無波瀾,大概率是胡編亂造。
緋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貓著腰湊近艾薇拉,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極低聲音,陰陽怪氣道:
“喲,演得不錯嘛,隻可惜眼淚沒擠出來,差了點火候。”
艾薇拉仿若未聞,眼神堅定,毫不猶豫地抬手投票,聲音沉穩且篤定:“她沒有在雪崩中失去哥哥。”
這次投票出現了分歧,眾人各執一詞,但最終還是艾薇拉的判斷占了上風。
裁判判定正確,莉娜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一隻翅膀帶著淡綠色紋路的真言蝶從她口中飛出,她也隨之消失,被淘汰出局。
淘汰仍在無情地繼續。
第三個是個油頭粉麵的年輕男人,他的動作帶著點戲劇化的誇張,仿佛在表演一場鬧劇。“在下菲利克斯,一名遊蕩詩人,兼職…… 嗯,處理麻煩。
我曾潛入過公爵的城堡,‘借’走了一份重要的密函。也曾在萬丈懸崖邊,從刺客手裏救下過一位美麗的女士。
哦對了,我還會七種樂器,每一種都足以讓少女傾心。” 他說話時不停眨眼,試圖展現自己的魅力,眼神中卻透著一絲狡黠。
艾薇拉緊緊盯著他,菲利克斯描述潛入城堡和懸崖救美時,表情生動,手勢豐富,仿佛身臨其境。
但他的眼神總不自覺地瞟向其他人,似乎在觀察大家的反應。
當他說到 “七種樂器” 時,嘴角勾起一個過於自信的弧度,左手小指也不自然地彈動了一下。
“我覺得救美女那段是假的,太老套了。”
“潛入城堡才不可能!” 大家議論紛紛,意見不一。緋珀嗤笑一聲,滿臉不屑:“七種樂器?我看他連笛子都吹不響。” 艾薇拉冷靜地投了票:“他不會七種樂器。”
結果再次證明艾薇拉的判斷正確。
菲利克斯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一隻色彩相當豔麗,幾乎接近彩虹色的真言蝶破喉而出,看來他為了編造這個謊言確實費了不少心思。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隻蝴蝶,隨後身體化光消失,被淘汰出局。
三輪激烈的交鋒轉瞬即逝,場上的人數銳減,此刻僅剩下寥寥七人。
那些不幸指認錯誤的參賽者,神情驟變,眼神瞬間變得空洞而呆滯,恰似被無情抽去靈魂的提線木偶,肢體動作僵硬而機械。
裁判麵無表情,引導著他們走向場地邊緣。
從這一刻起,他們便淪為了 “蝶奴”,周身散發著冰冷徹骨的氣息。
他們緩緩轉動脖頸,用那毫無生氣的目光,逐一掃視著剩餘的參賽者,仿佛在審視著即將被收入囊中的獵物。
空氣中彌漫著危險的因子,讓人忍不住脊背發涼,似乎這些 “蝶奴” 下一秒就會如惡狼撲食般,向場內之人發動致命攻擊。
第四輪,一個沉默寡言的壯漢出列,他身上穿著破舊的皮甲,上麵布滿了歲月和戰鬥的痕跡。
“我叫格魯。以前是礦工。挖塌過一次礦道,差點被活埋,是兄弟把我刨出來的。
後來在礦洞深處,遇到過一隻會發光的大蟲子,嚇得我屁滾尿流跑了。
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黑暗和封閉的地方。”
壯漢聲音低沉,提到被活埋時,臉上的肌肉明顯抽動,充滿了痛苦的回憶。
描述發光大蟲時,也帶著真實的恐懼,身體微微顫抖。
但他說到 “最怕黑暗和封閉” 時,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有一絲懷念,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艾薇拉的眼睛。
艾薇拉的瞳孔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違和感。“他說不怕黑暗和封閉。” 她冷靜地做出判斷。
這次幾乎沒人反對。格魯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起來,一隻樸實無華的灰色真言蝶飛出,他也被淘汰,身影逐漸消失在原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第五輪,終於輪到了緋珀。
她像隻歡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從人群中站出來,腰間懸掛的人偶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那清脆的聲響仿佛是在為她高聲加油助威。
緋珀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大聲說道:“嘿,各位好呀!我是緋珀,一個超 —— 厲害的傀儡師喲!你們知道嗎,我擁有神奇的本領,能夠同時操控十個傀儡一起跳踢踏舞呢,那場麵,簡直熱鬧非凡!
之前,我還用我那些寶貝傀儡,把一群討厭至極的哥布林打得落荒而逃,可威風啦!”
說到這兒,她微微頓了頓,突然吐了吐粉嫩的舌頭,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故作俏皮地繼續說道:
“嗯…… 其實呀,我私下裏最喜歡做的事兒,是給我的傀儡們織小毛衣,不過我的針線活實在是超爛的,織出來的毛衣歪歪扭扭,模樣特別滑稽,但我還是樂此不疲呢。”
艾薇拉緊緊盯著她,緋珀說話時表情誇張,動作幅度很大,像是在盡情表演。
操控十個傀儡跳舞和打跑哥布林,聽起來都像是她會幹的事,充滿了她一貫的風格。
但說到 “織毛衣” 和 “針線活爛” 時,她的眼神閃爍不定,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衣角,那是一種心虛的表現。
“十個傀儡跳舞太假了!”“打跑哥布林?就憑那些小木頭?” 大家紛紛質疑,對她的話表示懷疑。艾薇拉卻微微搖頭,投了票:“她針線活不爛,而且喜歡織毛衣是真的。”
緋珀驚訝地張大了嘴,隨即衝艾薇拉擠了擠眼睛,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激。
裁判宣布:“指認錯誤。” 幾個投錯票的人瞬間被蝶卵寄生,變成了新的蝶奴,加入了場地邊緣那群危險的行列。
緋珀安然無恙,蹦回了艾薇拉身邊,小聲嘀咕:“差點露餡,還好你懂我!”
終於輪到艾薇拉。
她穩步走到場地中央,感受到所有剩餘視線 —— 包括那些蝶奴冰冷的目光 —— 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回憶著引導者的話語,強迫自己正視那些她曾極力回避的過去。
“我叫艾薇拉。曾是暮星王國的公主。我的母親,因為觸碰禁忌,被我的父親親手送上祭壇處死。我曾深愛過一個人,但他心中藏著毀滅的力量,為了王國,我殺了他。
我…… 渴望改變這一切。” 她語速平穩,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前兩段是血淋淋的真實,最後一句,則是她此刻最強烈的執念,也是真話。
那麽,謊言是什麽?艾薇拉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但我從未後悔過殺死他。”
這句話出口,她感到心髒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後悔嗎?怎麽可能不後悔。那份痛楚,日夜啃噬著她的靈魂。
赤月窺心瞳的力量讓她能洞察別人,卻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
她能感覺到,當她說出這句謊言時,體內的蝶卵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仿佛在回應這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場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艾薇拉的經曆所震撼。她的故事太過沉重,與之前那些冒險故事截然不同。
剩餘的幾個參賽者麵麵相覷,一時間難以判斷真假。
有人覺得弑父殺愛人這種事太聳人聽聞,可能是假的;有人則認為她神情太過平靜,不像在說真話。
緋珀緊鎖眉頭,看著艾薇拉,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閉上了嘴,選擇了沉默。
投票異常艱難,每個人都猶豫不決。
最終,有兩人指認她母親被父親處死是謊言,一人指認她殺死愛人是謊言。
沒有人指認最後一句。
裁判的聲音響起:“指認錯誤。”
那三名指認錯誤的參賽者瞬間被蝶卵寄生,化為蝶奴,眼神空洞地站到了場地邊緣。
艾薇拉感到一陣後怕,她的謊言竟然沒有被識破。這意味著,如果再有兩次…… 她不敢想下去。
同時,她也注意到,自己體內那枚蝶卵似乎變得活躍了一些,仿佛因這精心編織的、貼近真實的謊言而得到了滋養,微微顫動著,似乎在期待著下一個謊言。
六輪結束,場上隻剩下艾薇拉和緋珀兩人站立。其餘參賽者要麽被淘汰,要麽淪為了蝶奴。
“恭喜通過第一場比賽。” 裁判的聲音依舊冰冷,沒有絲毫溫度,“準備進入下一關。”
賽場中央的地麵緩緩裂開,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盤旋向下的石階通道,幽暗的冷風從下方呼嘯吹來,帶著未知的神秘氣息。
艾薇拉看向緋珀,對方也正看著她,眼中殘留著驚悸,但更多的是一種闖過難關的慶幸和對未知的凝重。“走吧。”
喜歡永恒花之冠請大家收藏:()永恒花之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