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宋春馳回想菲利斯所說的話，心中仍有震撼的餘韻，說話時聲音都有些飄忽，“所以，我們在不知道的時候當了聖堂的二五仔？”
    他恍惚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憐，烏銜秋勸慰他：“不用擔心這個，對我們沒有影響。”
    “怎麽會沒有！”宋春馳睜大眼睛望著他，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瞳孔地震的樣子，“我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嗯。”烏銜秋輕聲地應，看那生動的反應就知道了，他想了想，說：“類似的隱秘組織肯定不止一個。”
    宋春馳果然被轉移了注意，激動一拍掌，“對啊！你之前說咱們同行的人一共分為九個陣營？難道說... ...除了【搖籃】之外，還有其他八個不同的組織？”
    烏銜秋還沒接話，他又馬上搖頭否定了，“不對。還有聖堂呢，聖堂讓我們選擇分支... ...”想到提前選了禦魔部的嬰兒肥和黑西裝保鏢，宋春馳猜測道：“每個分支各自為營？好家夥，光是聖堂就有五個陣營，競爭這麽激烈的嗎？”
    “內部競爭有時更加防不勝防。”烏銜秋聲音低沉，像是有感而發。
    “也是，咱們都當二五仔了，聖堂裏肯定也存在著其他組織安排進來的人。”
    宋春馳讚同著，盤腿坐在馬車坐墊上，鬆鬆的歪著身子，手撐著下巴，手指在臉頰上點著。
    “那哈姆森又是屬於哪一派？”
    烏銜秋說起在普耶爾的理查德公館裏聽到的對話，“既然在宗座出行時做護衛工作，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你的意思是，哈姆森是宗座護儀的人？”宋春馳皺眉，“那不就是聖堂宗座的親信？”
    這樣的人竟然親自去邊境偷運香料，不管怎樣都讓人懷疑。
    宋春馳發散思維，“難道... ...是那位宗座的意思？”
    烏銜秋看他一眼，見他有些愁眉苦臉的，便學著他的話說道：“也許也是個二五仔。”
    宋春馳聽得眉一揚，下一刻噴笑出來，覺得烏銜秋竟然也會說這種促狹的話，特別有趣。
    不過烏銜秋所說也是有可能的。但目前還沒接觸過聖堂其他分支的人，有再多想法也是憑空猜測，很快他就不再糾結這個。
    轉而說道：“也不知道除了魔界之巢，還有沒有別的被奉為神明的存在。”
    至於那個聖壇... ...宋春馳默默想，說實話，他也不知道一個石頭做成的祭壇有什麽好膜拜的。
    想著又暗自在心裏告罪，先前看多拉格主教在教堂大殿默念讚美詩時，神態十分虔誠，他這些腹誹要是被那位和藹的老人聽到，恐怕會把他氣得年輕二十歲。
    他們一出來就在外麵過了許久，車輪不停旋轉，在旅館前停下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宋春馳總覺得也許是自己擁有了惡魔使的能力的原因，最近特別容易餓，這下看著旅館旁邊亮著暖黃光線的餐廳，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暫時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頭緒丟在一邊，衝著烏銜秋一笑。
    “我餓了，吃飯重要，別的事吃飽了再想吧。”
    吃飯時，宋春馳順口提起了另一件讓他大受打擊的事，想讓烏銜秋給他增加點實戰經驗。
    因為烏銜秋之前的嫌棄，宋春馳本以為他會答應，卻沒想到烏銜秋搖了頭，說道：“是我說得不對。當時你剛剛解放能力，輸給了陌生。隻要你更加熟練掌握你的能力，黑剃打不過你。”
    宋春馳驚訝抬眼，卻是一愣，到嘴的話也忘了說。烏銜秋向來吃得少，這會已經吃飽了，正握著水杯喝水，他的目光便在那上下滑動的喉結停了兩秒，最後慢慢轉落到烏銜秋的臉上。
    餐廳四壁有暖黃的燈光，給那張慣常冷漠的俊臉浸了層朦朧的暖意，幾縷碎發從整齊的馬尾上不規矩地亂跑出來，更衝淡了冷感。
    宋春馳盯著那兩扇半垂下來的纖長睫毛，心中想，有機會一定要數一數到底有多少根，怎麽會這麽濃、這麽好看？
    等烏銜秋喝完水，看到那雙被濕潤了的薄唇，宋春馳目光一閃，刹那間回想起了剛被烏銜秋召喚出來，給他契約之印時的情景。
    那時他閉上眼睛，其實心裏偷偷在想，這嘴唇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幹了，要是濕潤一點，就會顯得... ...
    對麵傳來輕微的碰撞聲。宋春馳猛地回神，看到烏銜秋放下了杯子，正伸手去拿紙巾。
    於是他又看著那隻手出了神。
    烏銜秋不僅臉長得好看，就連手都美得一塌糊塗，骨節分明，溫潤修長，指尖圓潤，透著自然的粉色。伏在皮膚下的淡青色血管微微突起，但並不誇張，反而顯出力量感。
    宋春馳想起那隻手扯開衣襟的畫麵，眼睛看向烏銜秋的衣領。他知道，在那底下有一個鮮紅的六芒星，當然，他自己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還是烏銜秋親自弄出來的。
    ... ...嗯，這個“弄”字是不是用得不太對？那就是搞出來？嘶，好像更奇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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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遊間，他聽到烏銜秋似乎在說什麽，“... ...可以多練練。”
    接著，那向來冷靜的聲音裏就多了絲無奈，也更低沉兩分，“宋春馳。”
    宋春馳心一跳，驟然回神，看向那雙露著清淺無奈的眼睛，烏銜秋正說道：“你在發呆。”
    肯定的語氣讓宋春馳有些心虛，連忙彎起眼睛，露出笑臉——這是他和親近的人賣好討饒時百試不爽的表情——隨即誠懇地問：“你剛剛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楚。”
    烏銜秋冷瞥他一眼，重複了一遍：“惡魔使的戰鬥隨心所欲，你有空可以多練練你的能力。”
    “好嘞！”
    宋春馳答應得幹脆，看著那含笑的明亮眼眸，烏銜秋心裏的些許無奈都被笑散了。
    他在心裏搖頭，又看向宋春馳麵前的食物，示意他趕緊吃。
    走回房間的路上，宋春馳笑嘻嘻道：“你知道麽？我小時候可皮了，每天放學就在外麵瘋玩，不是上樹掏鳥窩就是下地玩沙子，到了飯點也不回家，這時候我媽就會滿院子扯嗓門兒喊我大名，讓我回家吃飯。好多時候，我是一邊聽我媽數落一邊吃飯的。”
    他鋪墊了一長段，最後圖窮匕見，“你總是連名帶姓的叫我，讓我有種你下一句就會罵我的錯覺。”
    說到最後也不笑了，嘴巴一抿，臉側露出個盛著委屈的酒窩。
    聞言，烏銜秋陷入沉思。
    他想家了？把我當成他母親了？
    這可不行。
    烏銜秋蹙眉，聽出了言外之意，順從地改口，“春馳。”
    兩人正一前一後在上樓梯，腳步聲清落，烏銜秋聲音又偏低，宋春馳沒太聽清，止住腳步回身看，笑著說：“沒聽清，再來一遍。”
    烏銜秋站在他下兩級台階處，微抬頭看他，樓梯頂上的燈光投入他眼底，像水麵粼粼的波光。他聲音冷靜低沉，認真地重複，“春馳。”
    這可真是，悅耳動聽。
    宋春馳眉飛色舞，回他一聲“銜秋”，便輕快地幾步跑上樓梯，哢噠一聲開了房門鑽進去。
    絲毫沒注意到烏銜秋在聽到他喊名字時，臉上一瞬間的微怔、以及隨後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
    兩人睡前確定明天的行動。
    “先去萊茵哈特教堂告訴多拉格選好的分支，順便向他了解一些隱秘組織的信息。完成任務之後再回到克裏斯多，到驅魔協會進行等級認定。如果有時間，再領幾個懸賞任務，去城外拿魔物練習能力。”
    宋春馳複述了一遍計劃，最後問：“沒錯吧？”
    烏銜秋坐在床上，手裏拿著那本黑色封麵的法術書，聞言點頭，“對。”
    宋春馳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裏，片刻又轉頭，見烏銜秋又認真在看書，就爬起來坐著，伸長手將手掌撐在床麵，手指活潑地摸了摸床單。
    還沒到睡覺時間，很精神，且無聊。
    他想了想，又問：“確定要選中央教廷？”
    過了一會兒烏銜秋才答：“既然海頓希望我們選，就遂他的意。”
    看來這個二五仔是做定了啊。
    宋春馳眼睛轉了轉，突然湊到烏銜秋的床邊，探頭去瞧他手裏的法術書。
    “好無聊啊，也給我看看。”
    他隨手一翻烏銜秋前麵看過的幾頁，正好看到個頗眼熟的法陣。
    俯身歪著腦袋仔細看，幾乎占滿一頁的圓形法陣，裏麵是日月星，線條繁複，旁邊有注釋。
    他略有些近視，眯眼辨認了一下，上麵的字是——“環鏈... ...”
    剛念了兩個字，房間裏吹起細小的風，捏在手裏的書頁被突兀地奪走，烏銜秋壓低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春馳，噤聲。”
    宋春馳還在奇怪自身魔源的異動，嘴裏“解除”二字還沒出口，就在烏銜秋的聲音裏自動閉緊了嘴巴。
    他訝異地抬眼，發現烏銜秋的神情比之前見過的都要嚴肅。
    他聽見烏銜秋用少有的命令語氣對他說：“不要念法術書上的法術名稱。”
    宋春馳茫然地點頭，“我知道了，怎麽了嗎？”
    烏銜秋將法術書轉到他眼前，指著上麵的一段話，宋春馳看著，自動念了出來。
    “特級惡魔使擁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無需精神力，隻要知道具體的法陣，並念出對應的法術名稱，即可發動法術書中的許多法術，比如說能夠令惡魔使實力大幅上漲的環鏈解除之術。當然，獨屬於驅魔人的指令性法術除外。”
    宋春馳：... ...
    所以他剛剛是差點給自己來了一次封印解除嗎？
    還好被及時製止了。
    這法術書太危險了。宋春馳馬上縮回了自己床上，不敢再看那本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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