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惡魔使們送去魔界之巢後，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
    這裏是麗莎夫人的住處，她獨自居住在敏莎朵區的某個頂層公寓。這裏距離驅魔協會不遠，步行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
    由於魔神的降臨與破壞，整座城市都陷入緊張、驚慌、恐懼的氛圍之中。今天他們過來時，發現根本沒有人走到街道外麵閑逛，商業街上的店鋪也都大門緊閉。
    麗莎夫人走到窗邊，看見外麵本來熱鬧繁華的地方此刻一片冷清空蕩，不禁歎了口氣。
    她心情複雜地說：“我從來沒想過，一位神明降臨，竟然會是這種情況。”
    這麽嚴重的破壞，不啻於一場巨大的災難，而這竟然出自一位神明之手，這讓向往平靜、安寧生活的麗莎夫人難以接受。即使做出這一切的是那位災劫化身的最初魔神，她仍覺得悲哀與憤怒。
    悲哀自己的渺小，在神靈的偉力麵前毫無反抗之力，又憤怒於迪厄多斯的殘忍與傲慢，魔神的肆意妄為讓她意識到，這位神明根本不在意凡人們的死活。
    脆弱的人類在強大的魔神麵前，如同案板上的魚肉，隻能任由宰割。
    烏銜秋靜立在房中，問道：“夫人是一名信徒？”
    麗莎夫人搖頭說：“我曾經信仰月亮女神，現在我是代價之塔的一員。”
    “因為我發現，神們都是野蠻無情的存在。我昨晚還在想，如果世上沒有神明，未必會變得糟糕。”
    曾有信仰，後來卻加入不信奉任何神的代價之塔，成為了一個無信者嗎？
    對麗莎夫人的複雜感受，烏銜秋表現漠然，他甚至沒有追問麗莎夫人態度轉變的原因，隻說：“我有個問題想請夫人回答。”
    “驅魔協會保存驅魔之書那麽久，從來沒人看過、學習過嗎？”
    以至於現在沒人可以站出來對付魔神。
    麗莎夫人聽到問題，轉過頭來看他，彎了下嘴角，“先生，你知道那本書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嗎？”
    烏銜秋搖頭，目前他所知的劇情與設定中，提到驅魔之書的少之又少。
    麗莎夫人說：“代價之塔內部有許多資料零散記錄，前後許多學者都參與過推論，我經過多方印證才總結出來的。現在有時間，我給你說說。”
    “傳說在久遠前的時代，世上本沒有神明，也沒有惡魔使存在，隻有一群平凡的人，他們種植、捕獵，為了活著不斷努力。
    “後來，人間界經曆了一個史上最漫長的黑夜，持續了整整七天。黑夜過去之後，人間界無端誕生了無數的魔物，而最初的惡魔使——迪厄多斯也在此時出現了。
    “人們不知道他從何而來，既驚訝於他異於常人的外表形象，又懼怕他種種神奇、強大的能力，更發現他能夠輕鬆殺死那些他們難以對付的魔物，於是紛紛對他頂禮膜拜。
    “再後來，又出現了一個人，他自稱為驅魔人，並特意解釋，他非是驅逐惡魔的人，而是驅使惡魔為自己所用的人。他通過某種手段，為迪厄多斯烙下契約，讓迪厄多斯成為專屬於他的惡魔使。
    “但是這位最初的惡魔使曾經受到過太多人的膜拜與仰慕，根本不願意屈服於驅魔人之下。他一次次違抗驅魔人的指令，並試圖殺死自己的驅魔人，卻一直沒有得手。”
    烏銜秋靜靜聽著，見她停頓，便適時問了句，“因為契約之印的約束？”
    “是啊。”麗莎夫人輕歎一句，“契約之印雖然烙在軀體上，其法則卻深入精神與靈魂，惡魔使難以違背那種本能。”
    烏銜秋聽著，不免想起許夜，想起他麵無表情地說，他的驅魔人被他殺了，哪怕隻是一句話，都能讓許夜眼底控製不住地展露瘋狂、壓抑與痛苦的神采，乃至於眼眶都忍得泛紅。
    即使再恨、再不願，仍然產生遵從驅魔人意誌的強烈衝動。這到底是惡魔使的本能，還是契約之印過於強大？
    麗莎夫人仍在繼續說著，“從那時起，人間界開始出現聖壇，那位不知從何處來的驅魔人將召喚儀式教給了一些精神力強大的人，於是驅魔人越來越多。
    “這位驅魔人創造出種種法術，用來命令操控迪厄多斯，又寫下取悅物法則，使用香料來讓迪厄多斯迷失自我，變得溫順聽話。但迪厄多斯畢竟是最初的惡魔使，擁有強大的自我意誌，他一直沒忘記反抗。但反抗給他帶來的，是越來越多的枷鎖。
    “在驅魔人的操縱下，迪厄多斯獵殺著從黑夜中誕生的魔物，保護普通人們不斷發展，直至建立起自己的國度。
    “人們真心實意尊崇這位驅魔人為他們的救世主，甚至有人說他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在信仰的傳播下，第一位神明誕生了。
    “作為神明的惡魔使，迪厄多斯同樣得到了無數人的崇拜與信仰，而且他的強大更加外露，直觀，吸引了眾多崇拜強者的人。於是他也達到了生命的更高層次，成為了祂。”
    “這本書就創造於神明誕生的第一天，它用驅魔人與迪厄多斯雙方的血液製作的特殊墨水寫就，由於他們的力量非常強大，上麵記載的法術成為了禁忌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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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銜秋點頭表示理解：“迪厄多斯成神了。之後呢？那這位驅魔人又去了哪裏？”
    麗莎夫人說：“這個問題在代價之塔內部也一直被拿來探討，因為沒有任何資料確切提到過這件事，所以在人們的猜測下出現了很多種說法。”
    她問烏銜秋：“你知道神靈回廊嗎？”
    烏銜秋搖頭。
    麗莎夫人：“我是偏向於這個猜測：隨著迪厄多斯的能力越來越強，他成為了祂。成神之後，迪厄多斯的反抗更加劇烈，這場鬥爭曠日持久，驅魔人也早已厭倦叛逆的迪厄多斯。祂在人們的崇拜下變得自大，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擁有第二位惡魔使。而這，給了迪厄多反擊的機會。”
    “驅魔人一直在清理人間界的魔物，最後祂們來到深淵盡頭，看見了一隻最強大的魔物。驅魔人認為，這隻魔物就是祂的第二個惡魔使，於是祂給魔物烙下了契約。祂成功了。”
    麗莎夫人說著，問了句題外話，“你知道驅魔人烙下契約，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嗎？”
    這是個非常代價之塔式的提問。
    烏銜秋自然知道答案：“精神力。”
    驅魔人通過消耗精神力來使用法術，想要成為驅魔人，強大的精神力是關鍵。因為契約通過精神力聯結，所以一旦失去惡魔使，驅魔人的精神也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麗莎夫人提到這個，他就猜到後續可能的發展了。
    麗莎夫人：“自從驅魔人與第二位惡魔使進行精神聯結，祂就察覺到自己越來越無法掌控迪厄多斯。這讓祂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而人間界在長久的發展中，漸漸不適宜神明行走，於是這位驅魔人利用神明的偉力，在群星之外開辟了一個空間，稱為‘神靈回廊’。”
    “祂知道迪厄多斯最渴望的是什麽，這位魔神的心中充滿暴戾與殺戮，而長久被驅魔人控製，祂的暴力欲望得不到滿足，如果讓迪厄多斯獲得自由，祂肯定會讓人間界不得安寧。”
    “開辟神靈回廊的下一步，便是啟用祂早已經布置好的防範措施，祂使用了自己創造出來的禁忌之術。那個法術，在驅魔之書上被稱為【驅逐】。”
    烏銜秋知道，多拉格說過，這個【驅逐】之術，可以將不屬於人間界的存在驅逐出去。
    “強大的魔神被禁忌之術驅逐到了神靈回廊，從此之後，再難有神明行走於人間，而魔界之巢上空，則多出了一個沉重的心跳聲。”
    麗莎夫人用一個猜測作為故事的結尾，“傳說，這個心跳聲便是來自這位驅魔的神明。”
    “夫人的意思是，因為覺得不可能有神明能來到人間界，所以驅魔人們覺得沒必要學習那種禁忌之術？”
    麗莎夫人搖頭失笑，“年輕人，你難道沒從這個故事中領悟到嗎？神的精神力是有限的，人又怎麽會例外？有限的精神力無法學習無限的法術，尤其是驅魔之書上的禁忌之術，需要付出的精神力比普通的法術更多，如果你知道上麵的法術可能永遠都用不上，你還會浪費寶貴的精神力去學習嗎？”
    是的，這是個關鍵限製。
    烏銜秋了然，隨即陷入沉思。
    按照這個故事來推，【搖籃】信仰的神明是存在的。魔界之巢上確實存在著一位神明。之前代價之塔陣營的人提到，月亮女神露彌絲利亞與魔神迪厄多斯曾是一位驅魔人的惡魔使。
    所以露彌絲利亞就是驅魔人第二個契約的惡魔使，祂曾經是魔物，如今卻成為了人們喜愛敬仰的月亮女神。
    麗莎夫人是因為知道了這些事情才放棄信仰月亮女神，還是在之後才知道這事？
    烏銜秋心裏閃過這個念頭，卻沒有問麗莎夫人，隻是提到：“神們無法離開神靈回廊？”
    麗莎夫人走回桌子邊，給自己倒了杯水，“有一個大膽的推論，如果有人進行指向召喚，也許能得到應答，但從沒有人敢去驗證。”
    烏銜秋若有所思。
    露彌絲利亞也曾是惡魔使，按理來說是能夠召喚的。
    他問：“月亮女神的取悅物是什麽？”
    麗莎夫人忙咽下口中的水，驚訝道：“難道你想召喚祂？”
    “值得一試。”
    “召喚已經成為神明的惡魔使，需要付出多少精神力，你想過嗎？”麗莎夫人皺眉，不讚同地看著麵前目光冷靜的俊美男人。
    從見到烏銜秋開始，他一直都表現得理智冷靜，怎麽突然有這種瘋狂的想法？
    而且之前他還問過關於學習禁忌之術的問題，難道在他眼裏人的精神力是無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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