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厄多斯在斯塔萊德。
    強大的魔神有著三對左黑右白的羽翼，祂降落在斯塔萊德中心最高的白塔上，隱隱的雷鳴從天際雲層傳來，硝煙氣息在整個別墅區彌漫。
    神明的威壓令人產生窒息般的不適感，在這片全食之都的富人區中生活的貴族們驚慌失措，倉皇出逃。
    斯塔萊德家一片喧鬧。
    中心花園裏，四個驅魔人編隊、十二位長老齊聚，他們帶著自己的惡魔使，讓整個花園顯得熱鬧擁擠。
    迪厄多斯不在乎這些嚴陣以待的弱者，祂高高在上，直接說明來意，“你們抓走了召喚我的人。”
    “交出來。”
    比爾森就站在白塔前，直麵神靈的壓迫感讓他戰栗，魔神威嚴的聲音更是衝擊著他曾受過創傷的精神，讓他霎時間臉色蒼白，冷汗止不住地從額頭滑落。
    “尊敬的魔神，”比爾森垂下頭，做出謙卑姿態，“我不知道，您所指的是... ...”
    他話沒說完，耳邊就響起一聲冷哼，仿佛被驚雷擊中，腦海一陣轟鳴顫動，比爾森雙眼和鼻腔瞬間流下鮮血，站立不住往後倒去。
    “公爵閣下！”站在比爾森身後的是長老團的米艾爾和麥迪遜，這刻麥迪遜反應更快，在比爾森身形晃動時他就上前一步攙扶住了比爾森。
    慢了一點的米艾爾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
    比爾森被麥迪遜扶著，聽到了迪厄多斯含怒的威脅，“給你的機會要珍惜，別試圖耍花招，否則我不介意把這裏變成一堆廢墟。”
    比爾森隻能回頭，對米艾爾說：“把那幾個人帶過來。”
    米艾爾答應一聲，轉身快步離開。
    比爾森倚靠著麥迪遜，才不至於丟臉地坐到地上。他低著頭不敢看迪厄多斯，心中忐忑著不知道瑪納斯說服了那幾個人沒有。
    迪厄多斯降臨時在敏莎朵那邊鬧出很大動靜，祂離開後城衛兵過去接管秩序，就看到在破壞的中心處呆著的【初始】幾個傳統者。
    作為執政官，比爾森對這個組織也有一定的了解，還在不同場合與那幾位傳統者高層見過麵。
    他印象中的三位【初始】領袖，依琉斯精明狡猾、莉莉絲謹慎溫和、格雷斯嚴肅冷酷，各有各的風格與魅力。但當時被送到他麵前的，是滿臉癡狂、瘋瘋癲癲的依琉斯；異常沉默、懷疑人生的莉莉絲；以及雙目失明、模樣淒慘的格雷斯。就連他們的惡魔使都沒精打采，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得知是他們召喚了魔神，比爾森驚詫的同時又隱隱有些興奮。迪厄多斯被召喚而來，是否意味著祂仍然擁有惡魔使的特質？換句話說，假如他掌控了把迪厄多斯召喚出來的驅魔人，是不是就擁有了操控神明的鑰匙？
    一想到這種可能，比爾森就興奮得顫抖，一種巨大的掌控欲從他心間升起，讓他迫切地渴望依琉斯臣服。
    ——經過訊問，比爾森已經知道是依琉斯進行的召喚儀式，正在暗中使用各種手段折磨依琉斯，讓他答應聽從自己的命令。
    卻沒想到，依琉斯已經陷入巨大的狂喜中，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清醒，就連交流都不順利，一連兩天下來依琉斯隻會說一句話，就是向魔神表示信仰與忠誠。
    而現在，那恐怖的魔神還找了過來。
    比爾森已經預見到自己的希望破滅，更害怕迪厄多斯一怒之下真的把整個斯塔萊德變為廢墟，在看到米艾爾將【初始】的幾位帶到白塔之下時，他就不禁雙腿發軟，瞬間搖搖欲墜。
    看到位於白塔之上的神奇偉岸身影，依琉斯臉上再度煥發狂喜，“偉大的最初……”
    卻聽白日響雷，一道雪白閃電淩空直下，貫穿了依琉斯的腦袋。他那肥胖的身體顫抖著，很快發出一陣焦味，同時他身體軟綿綿倒下，一股排泄物氣味從他衣物底下傳出。他五官猙獰，雙目古怪突出，已經沒有了氣息。
    莉莉絲豁然抬頭，看見迪厄多斯輕描淡寫地收回了手。
    魔神雪白的長發在空中飛舞，鐵灰色護目明明已經把祂雙眼遮擋住，莉莉絲卻仿佛看到了魔神傲慢漠然的，不可一世的眼神。
    像在說，區區凡人怎配做祂的驅魔人。
    莉莉絲一陣恍惚。
    格雷斯雙眼看不見，這幾天他無時無刻不在被魔神留下的力量摧殘，導致他精神衰弱，聽到雷霆轟鳴就渾身顫抖，嘴巴蠕動，不停地無聲詢問。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依琉斯？莉莉絲？維吉塔？你在嗎？依琉斯？回答我！”
    沒得到回應的格雷斯驚慌失色，不停呼喚他的惡魔使的名字，“維吉塔？維吉塔！”
    他的雙手在身旁摸索，卻什麽都沒摸到。
    斯塔萊德將他們的惡魔使關在別的地方，米艾爾沒有貼心到把它們也帶來。
    比爾森已經因為迪厄多斯一言不合就把依琉斯殺了而震撼失聲。本以為依琉斯是魔神的驅魔人，應該是安全的，沒想到他死得這麽簡單。還是死在迪厄多斯手下，這讓他無比驚恐，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麽愚蠢與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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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人怎麽可能命令神明？
    比爾森徹底慌了，麵對冷酷暴戾的魔神，他想不到任何辦法能讓對方放過自己。
    像是看夠了，又或許是感到無聊，迪厄多斯再度抬手，神力引動風雷遽變，烏雲翻攪著，從天空中降下的不是雨水，而是煊赫的火焰與雷霆。
    硝煙的氣息愈發濃烈，整片白色別墅區升起滾滾濃煙，人們四散奔逃，卻逃不出神明創造的天雷地火。
    哀嚎慘叫不斷響起，聽在迪厄多斯的耳中，如同最美妙的音樂，令祂愉悅不已。魔神發出囂狂的大笑，笑聲席卷全城，在空氣中顫動嗡鳴。
    這就是祂所想要的自由，不爽了就以殺戮宣泄，高興了也以殺戮慶祝，克製與寬容絕不是祂存在的意義，唯有鮮血、眼淚與哀嚎，才是祂所追求！
    斯塔萊德的中心花園遍地狼藉，煙塵四起，狂風卷起火焰燃燒過的草木灰，濃煙中有人咳嗽，粗重的呼吸分不清是誰，呼喊聲、腳步聲，全然的淩亂。
    擁擠中，有驅魔人試圖反抗，然而才命令自己的惡魔使向白塔高處發動攻擊，下一刻就有雷電加身，惡魔使直接倒地不起，驅魔人淒慘大叫，已經無法分辨撕裂靈魂的疼痛是因為燦爛的電光還是因為契約的另一半死亡。
    白塔上的六翼魔神嘴角帶著笑意，那麽殘忍，又那麽強大，殘忍到令人絕望，強大得讓人無法反抗。
    比爾森四肢僵硬，全靠麥迪遜扛著，又有米艾爾帶著惡魔使一路保護，才勉強逃出花園，然而這片區域已經化為火海，他們又能逃去哪裏呢？
    ... ...
    烏銜秋在萊茵哈特大教堂的後巷攔住了王樹平。
    空中閃過一道金光，直對著王樹平伸出的腳射去，王樹平慌忙頓住，隻聽清脆的嵌入聲響起，他低頭看去，石板鋪就的地麵上露出半枚金色硬幣。
    再抬頭，烏銜秋穿著那件教廷驅魔人的教士服，站在旁邊的圍牆上，長身玉立，俊美的臉上神情一片冷漠。
    他手中把玩著另一枚金幣，聲音沉冷道：“再跑，瞄準的就是你的腦袋。”
    “不跑了不跑了！”
    烏銜秋那一手飛刀絕技名震危治歐諾，王樹平一點也不想知道那硬幣要是打到自己腦袋會是什麽後果。他連忙掛起笑臉，舉手表示自己不會反抗，“烏老大，都是一個地方來的，自己人自己人，千萬別動手。”
    那災難性的頭發讓他的笑臉看起來猥瑣得不忍直視，烏銜秋垂下目光，端詳著手裏雕刻著金色月亮圖案的硬幣，冷聲問：“剛剛喊你時，你跑什麽？”
    “做賊心虛？”
    王樹平被他看硬幣的舉動搞得心裏七上八下，又被他冷然的氣勢震懾，壓根不敢說謊，“我以為你知道了我替宗座幹的事，要來殺我泄憤。”
    “你是說買香料的事？”
    王樹平睜大眼睛，慌亂讓他的心跳得飛快，原來烏銜秋真的知道！
    他看著烏銜秋抬眼，冷漠銳利的眼神盯過來，像刀一樣直捅到他心窩，洞察一切還割得人生疼，“宗座要用這些香料取悅哪一位神？”
    他心一顫，匆忙說：“是母神，魔界之巢上麵那個母神！”
    烏銜秋神色不變，跳下圍牆，轉身往巷子外走，“跟上。”
    王樹平隻能快步追著他，“烏老大，咱們去哪啊？”
    “去集合。”
    烏銜秋說完便不再說話，王樹平問了幾個問題都沒得到回應，隻能訥訥閉嘴，不再自討沒趣。
    集合地點就在之前【搖籃】基地的廢墟之上。
    他們到時，其他人都已經等在那裏。
    還是在這裏，還是上次那群人。詭秘奇特的建築已經化作殘垣斷壁，聚集在這裏的人神色各異，卻都不約而同的盯著烏銜秋。
    烏銜秋沒有廢話，直接道：“都說一下你們關於驅魔之書的任務。”
    司紫十分配合地說了一遍。
    於宣來回看他們幾眼，恍然開口道：“【拒火之環】。”
    這是一個法術名稱，但因為他不知道具體的法陣構式，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出口。
    張成浩臉色有些懷疑，不過在烏銜秋看過來時，仍舊說出了他需要的法術，“【封雷之鏈】。”
    餘下眾人也都有所了悟，配合地說出了自己的任務目標。
    果不其然都是驅魔之書上的某個法術，而且每個陣營需要的法術都不一樣。
    烏銜秋遙望著遠處天空閃動的雷霆，城市的另一端升起的濃煙幾乎要把半個城池覆蓋，硝煙味侵入了空氣中，和魔神張狂的笑聲一起傳來。
    他轉頭問王樹平：“宗座在哪裏進行儀式？”
    王樹平答：“這... ...應該是月晝之城，之前指定讓我把買的香料送過去。”說著已經是確定的語氣，“我算過時間，昨晚剛好到了。”
    路臨溪有些著急，“那我們也開始吧？”
    烏銜秋點頭，拿出了一瓶香料。
    月亮女神的取悅物是月斕沙，月斕沙有五種不同的色彩，他手裏的這瓶是純粹的紫色，由司紫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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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瓶中閃爍著熒光的夢幻的紫色，司紫還覺得可惜，“本來以為可以帶回去的。”
    溫幼晴好奇，“這是要做什麽？”
    路臨溪：“召喚月亮女神。”
    王樹平驚訝地大叫，“啥玩意兒？”
    李京奇和李京妙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議。
    召喚一位神明？這也行？
    烏銜秋已經在地上隨手畫出月亮女神的陣紋——這個司紫她們在聖曼斯大教堂就見過，並不用特地去找。他畫得十分隨意，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偏差，但他並不在意，隨即把那瓶月斕沙沿著陣紋倒了下去。
    王樹平想起自己之前花天價買的那些香料，不禁懷疑，“就這麽點，能取悅月亮女神？”
    百裏空說：“如果祂真想回應，不管有多少取悅物，祂都會來。”
    烏銜秋沒理會他們的討論，放好取悅物之後，他做出向月亮女神祈禱的手勢，並低聲念出了定位女神的三段尊名。
    “天空中的不滅存在，月亮與魔物的主宰，永恒的女神，露彌絲利亞... ...”
    隨著他的召喚，鋪滿月斕沙的陣紋向天空投射出一道明亮皎潔的月光，這道光甚至衝散了上空濃重的陰雲。
    天空之上仿佛有一麵巨大的鏡子，將這道月光加強無數倍再反射。反射下來的光芒無比刺眼，在場所有人都不適地閉上了眼睛，隨即感覺到一股不同於魔神迪厄多斯的強大力量降臨了。
    月亮女神果然回應了召喚。
    路臨溪忍不住抬頭。
    隻見一道曼妙身影從天而降，祂渾身覆蓋著月光構成的鎧甲，月色長發無風自動，銀白色的眼眸冷漠而無情，孤高又傲慢。
    露彌絲利亞懸浮在空中，目光沒有在他們任何人身上停留，掃過一眼，便越過半座城市，望向了那邊硝煙彌漫的所在。
    “接下來是我與祂的事了。”
    祂的聲音空靈縹緲，仿佛冬夜月色，路臨溪眼神恍惚一瞬，這聲音和露娜翡絲很像，卻又差了太多。
    露娜翡絲的聲音溫柔寧靜，帶著暖意，而露彌絲利亞比之太冷，毫無一絲感情。
    那道強烈的光芒散去，露彌絲利亞已經消失在他們眼前。
    烏銜秋沒有去看，他捏起召回法術的手勢。
    有露彌絲利亞拖住迪厄多斯，可以將宋春馳召喚回來了。
    如麗莎夫人所說，學習法術需要付出精神力，他有些擔心，宋春馳會不管不顧把所有法術全學了。
    他好像都習慣了，隻要是宋春馳，不管多出人意料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烏銜秋閉著眼，無聲地歎氣。
    契約之印傳來灼痛，身旁憑空吹起一陣清風，烏銜秋睜眼看去，首先看到宋春馳的笑臉，隨後才轉眼，望向和宋春馳一起出現的許夜。
    他聽到宋春馳嘀咕：“還真能搭順風車下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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