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力與血月紅光再次凝聚，江澄夜掌心的暗紫色火焰暴漲三尺，狠狠砸向城門裂痕處。
    “轟隆”一聲巨響，鐵鏽與碎石四濺，厚重的門扉終於被撕開一道丈寬的缺口，冷風裹挾著城內的氣息撲麵而來——那是塵土、朽木與某種陳舊血腥混合的味道，比城外的風雪更顯壓抑。
    江澄夜側身穿過缺口，腳踩在城內的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回響。風雪在這裏果然小了許多，大概是城牆的庇護，隻有零星的雪沫子從城垛縫隙裏鑽進來，在地麵積起薄薄一層白。
    視線所及，盡是荒蕪。兩側的房屋大多已坍塌，斷壁殘垣間還立著幾根焦黑的木柱，像是枯瘦的手指指向鉛灰色的天空。
    偶爾有幾座保存相對完好的石屋，門窗早已朽爛，門框上還留著刀劍劈砍的痕跡，牆角堆著半埋在土裏的碎甲，甲片上的鏽跡紅得像幹涸的血。
    他往前走了幾步，踢到一塊斷裂的石碑，碑上的刻字早已被歲月磨平，隻依稀能辨認出幾個扭曲的符號，與城門上的圖騰有些相似。
    風穿過空蕩的街巷，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無數亡魂在低語。這裏顯然經曆過慘烈的戰爭，廝殺聲仿佛還凝固在空氣裏，隻是時光將一切都衝刷成了死寂。
    越往深處走，房屋的殘骸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寬大的石質建築基座，想來當年該是宮殿或神殿一類的所在。
    地麵的石板雖有裂紋，卻大多保持完整，縫隙裏長滿了枯黃的野草，被風吹得貼在石麵上，像一層幹燥的痂。風雪幾乎完全被擋在外麵，隻有偶爾一陣強風掠過，卷著雪沫子在空曠的廣場上打個旋，又迅速消散。
    因為戰爭嗎……
    風晚崧四處打量著。
    視線盡頭，一座巍峨的祭壇突兀地矗立在城中心，比周圍所有建築的殘骸都要高出許多，像一柄插入大地的巨劍。
    祭壇通體由青黑色岩石砌成，高達數十丈，基座寬闊如廣場，層層向上收攏，形成階梯狀的台麵，每一級台階都刻滿了細密的紋路，與城門、石碑上的符號一脈相承，隻是更顯繁複。
    頂端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凹槽，不知曾放置過什麽。
    青黑色的岩石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雖有部分台階崩裂，邊緣也被風化得有些圓潤，卻絲毫掩不住那份與生俱來的威嚴。
    祭壇周圍散落著幾尊傾倒的石像，石像的頭顱早已不知所蹤，殘軀上布滿刀砍斧鑿的痕跡，有的手臂斷裂處還留著整齊的切麵，顯然是被暴力摧毀。
    江澄夜沒有絲毫猶豫，直奔祭壇而去。
    傑.卡洛斯引他來此，必然與這祭壇脫不了幹係，說不定這裏就是狼神力量的源頭，或是傑.卡洛斯計劃的關鍵所在。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每一步踩在祭壇的台階上，都能感覺到岩石傳來的冰涼觸感，那些刻滿紋路的台階仿佛在微微震顫，像是沉睡的巨獸被驚動了呼吸。
    距離祭壇頂端還有最後十幾級台階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橫亙在他麵前。那力量像是一道透明的屏障，泛著極淡的金色光暈，與城門圖騰亮起時的光芒如出一轍。
    江澄夜伸手觸碰，指尖立刻傳來針紮般的刺痛，混沌之力剛想湧上前，就被一股更古老、更蠻橫的氣息彈了回來，震得他指尖發麻。
    他皺起眉，加大力量向前推進，血月與混沌之力在周身交織成盾，試圖撞開這道屏障。
    可那屏障卻像有生命般，他越是用力，反彈的力量就越強，金色光暈也愈發明亮，將他的力量牢牢鎖在祭壇邊緣，寸步難進。
    風從祭壇頂端吹下，帶著更清晰的古老氣息，那些刻在台階上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光暈的映照下緩緩流轉。
    江澄夜停在原地，抬頭望向祭壇頂端的凹槽，隱約能看到凹槽邊緣殘留的暗紅色痕跡，像是幹涸了千百年的血。
    他忽然明白，這道屏障並非為了阻擋闖入者，更像是在守護著什麽——或者說，是在囚禁著什麽。而傑.卡洛斯，此刻恐怕就在那屏障之後，做著喚醒狼神的最後準備。
    思緒剛落，祭壇頂端的陰影裏便傳來腳步摩擦的窸窣聲。
    江澄夜抬眼望去，傑.卡洛斯的身影正倚在凹槽邊緣，半邊身子浸在昏暗天光裏，半邊隱在石階的陰影中。
    兩人相距不過五十米，卻被那道金色屏障死死隔開，像隔著一道生與死的界限。傑.卡洛斯肩頭的傷口還在滲血，金色狼瞳裏卻燃著狂熱的光，他舔了舔唇角的血漬，看向江澄夜的眼神裏滿是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風雪不知何時徹底停了，古城內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祭壇周圍的石像仿佛都在注視著這一幕，斷裂的脖頸指向頂端，像是在無聲地朝拜。傑.卡洛斯直起身，再次抬手按在凹槽邊緣的石壁上，這次的咒語比在城門前時更急促，更尖利，像是用指甲刮過生鏽的鐵器，每個音節都帶著血腥氣。
    隨著咒語聲，祭壇頂端的凹槽開始震顫，青黑色岩石上的紋路如蛛網般蔓延，金色光芒順著紋路流淌，將整個凹槽映照得如同白晝。“哢嚓”一聲脆響，凹槽中央的地麵裂開一道縫隙，隨即向上隆起，一尊半透明的玻璃石棺緩緩升起，懸浮在凹槽中央。
    石棺表麵蒙著一層細密的白霜，霜花下隱約能看見棺內沉睡著一個身影，輪廓模糊，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仿佛隻是存在，就足以讓這片天地屏住呼吸。
    金色屏障的光芒愈發熾烈，與石棺的光暈交相輝映，將祭壇頂端照得如同白晝，卻也將江澄夜隔絕得愈發徹底。
    傑.卡洛斯低頭撫過玻璃石棺上的白霜，指腹碾過那些冰紋時，聲音裏裹著嗜血的興奮：“我已經集齊了眾狼族的血，和無數被虐殺的靈魂！”
    他猛地抬手，掌心裏躺著一本泛黃的狼族日記，封皮上用獸血畫著殘缺的狼頭圖騰，書頁翻動間，一枚指甲蓋大小、泛著暗紅光暈的碎片從紙頁間飄出，懸浮在他掌心，那正是狼神的殘片。
    江澄夜瞳孔驟縮，心頭警鈴大作。
    難怪傑.卡洛斯要對同族痛下殺手，難怪他要在火場裏收割生命——他根本不是在清洗族群，而是在用鮮血與靈魂做獻祭，為的就是集齊喚醒狼神的祭品！
    那本日記裏藏著的狼神碎片，恐怕才是開啟石棺的關鍵。
    “而且，我還帶來了最新鮮的祭品。”傑.卡洛斯緩緩轉頭，金色狼瞳死死鎖著屏障外的江澄夜，嘴角勾起的弧度裏淬著冰冷的算計。
    他向前踏了半步，陰影恰好籠罩在江澄夜對應的位置，隔著五十米的距離，獵人與獵物的姿態仿佛在這一刻徹底顛倒。祭壇頂端的風卷著石棺散發的寒意掠過，江澄夜忽然覺得，自己才是被引入牢籠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