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建康血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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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元元年夏,建康城的暑氣裏浸著血腥。
    謝朓被鐵鏈拖過朱雀橋時,看見烏衣巷口的謝氏家廟匾額已被砸毀,“陳郡謝氏”的題字上塗滿了“反賊”二字。他舌尖還留著獄中被割的劇痛,卻在望見街角antern學堂的斷垣殘壁時,忽然笑了——那些被燒毀的《詩》《書》殘頁上,分明有蘭草的暗紋,像極了新安公主教姑娘們繡在裙裾上的圖案。
    “謝大人,陛下有請。”獄卒的鋼刀戳在他後背,卻驚飛了停在他肩頭的蝴蝶——那是隻翅膀殘缺的鳳蝶,正如這搖搖欲墜的南齊王朝。太極殿的丹陛上,蕭寶卷把玩著新安公主的蘭草發簪,簪頭的珍珠沾著暗紅痕跡,不知是血還是胭脂。
    “聽說你有蕭鸞的遺詔?”蕭寶卷的聲音像淬了毒的絲絛,“還有什麽《天下策》,要廢士族、開科舉?”他忽然將發簪擲向謝朓,簪尖擦過他左眼,在顴骨劃出血痕,“你以為,沒了士族,朕的皇位能坐穩?”
    謝朓望著殿柱上的“君為臣綱”題詞,用殘缺的舌頭發出含糊的笑聲。他抬起手,用謝氏“指語”比劃出“民為貴”的手勢——那是謝安當年教給子弟的隱秘手語,此刻卻成了他對皇權最後的控訴。蕭寶卷的臉色瞬間鐵青,抓起案頭的金錯刀劈來,卻被趕來的蕭衍攔住。
    “陛下息怒,”蕭衍的眼神在謝朓身上逡巡,“留著他,更能引出藏在暗處的士族餘黨。”謝朓望著這個未來的梁武帝,想起他曾在 antern學堂外聽過課,袖口至今還縫著蘭草紋樣——原來權力的覬覦者,早已在士族的灰燼裏埋下了自己的種子。
    子時三刻,建康大獄的下水道傳來流水聲。
    新安公主劃破掌心,用鮮血在獄牆上畫出謝氏的“淝水陣圖”——那是謝朓入獄前托心腹傳來的暗號。蘭台學員們舉著浸了桐油的《女則》書卷,書卷翻開處,每一頁空白都用密寫藥水寫著逃生路線。當火把照亮甬道時,她們看見謝朓蜷縮在草席上,脖頸間掛著用碎瓷片磨成的“天下”二字吊墜。
    “元長!”新安公主撲過去,卻被他推開。謝朓抓起她的手,在掌心寫下“科舉”二字,又指了指遠處的太學方向。他的指甲深深掐進她的皮肉,仿佛要把畢生的理想都刻進她的骨血。忽然,獄外傳來金吾衛的呼喝,他猛地推開眾人,用身體堵住牢門——那身染血的禦史中丞官服,此刻成了最後的盾牌。
    卯時正,天光透過獄窗的鐵柵欄,在謝朓臉上織出網狀的陰影。新安公主被學員們拖離時,看見他對著晨光比出“開”的手勢——那是“開科取士”的“開”,也是“開創未來”的“開”。她忽然想起他說過的“蘭台是文明的避難所”,終於明白,他的理想從來不是拯救某個王朝,而是開啟一個不再被士族與皇權壟斷的時代。
    巳時三刻,蕭寶卷的屠刀終於落下。謝朓的頭顱被懸在朱雀橋頭,雙目微闔,嘴角卻帶著一絲釋然的笑。一個antern學堂的學員混在人群中,將一束蘭草放在他頸間,草葉上別著張小紙條:“先生之風,山高水長。”紙條被風吹起,飄向秦淮河,與當年謝安垂釣時的釣線,在曆史的河流中遙遙相接。
    是夜,新安公主在謝氏家廟的廢墟上點燃篝火,將謝朓的《天下策》殘稿投入火中。火星飛起時,她看見稿紙上“廢除九品中正製”的字跡在空中飛舞,恍若淝水之戰的烽煙。她摸出青萍劍,在焦土上刻下“永元”年號,卻在“元”字中間加了一橫——這是謝氏“變元”的暗號,預示著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遠處,蕭衍的府邸亮起燈火,有人看見他在燈下研讀《謝氏軍陣圖》。新安公主望著建康城的漫天星鬥,想起謝朓說過的“天下”二字,忽然握緊劍柄——她知道,自己肩負的不再是兒女情長,而是將他的理想火種,藏在antern學堂的蘭草裏,藏在女子的繡針裏,藏在所有渴望改變的人心深處。
    青萍劍刃上凝結著露水,像極了謝朓最後那滴未落下的淚。新安公主對著東方跪下,用謝氏最鄭重的禮節叩首——不為某個人,不為某個家族,隻為這亂世中,即將破繭而出的新文明。當晨霧漫過朱雀橋,她起身離去,身後的篝火仍在燃燒,照亮了“陳郡謝氏”匾額上未被塗盡的“謝”字,如同文明的胎記,永遠留在曆史的肌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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