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的金屬壁燙得驚人。林深的機械義眼顯示，上方三層的隔熱層已被激光炮擊穿，方舟城的“永燃爐”核心溫度正在突破臨界值。蘇晚突然停下，用血清瓶敲了敲管道壁——某處傳來空洞的回響。
    “這裏是舊時代的地鐵隧道。”她摸出微型炸彈貼在接縫處，“方舟城的設計者用舊基建做地基，可能藏著...啊！”
    銀汞觸須突然從管道裂縫中暴起，卷住蘇晚的腳踝。林深的脈衝槍剛抬起來，就看見小禾伸手按住觸須，那些銀光閃爍的絲線竟在女孩掌心化作光點，如被磁石吸引的鐵屑般聚成一枚微型齒輪。
    “它們...在問路。”小禾歪著頭，齒輪在她掌心緩緩轉動，發出隻有三人能聽見的蜂鳴，“通往‘心髒’的路，要穿過鏡子裏的河。”
    蘇晚瞳孔驟縮：“鏡河站！舊地鐵的中轉樞紐，那裏有連接各能源站的量子門。”她扯斷懷表鏈子，將“Ω”符號按在炸彈開關上，“但量子門需要生物識別，而我的基因...”
    爆炸聲打斷了她的話。管道轟然坍塌，三人墜入黑暗的隧道。林深落地時護住小禾，機械義眼在夜視模式下掃過四周：破碎的廣告燈箱上，“Ω集團——開啟人類新紀元”的標語還在發光，軌道旁橫七豎八躺著幾輛鏽蝕的列車，車廂玻璃內側結著蛛網般的銀汞結晶。
    “爸爸，看這個。”小禾蹲在鐵軌旁，舉起一塊扭曲的金屬牌。林深接過時，義眼突然爆發出雪花般的噪點——那是塊方舟城管理者的身份牌，照片上的男人正對著鏡頭微笑，而他的左胸口，分明嵌著一塊機械生命體的能量核心。
    “你妻子的u盤裏有什麽？”蘇晚踢開腳邊的結晶，銀汞在她靴底化作溫順的光點，“我醒來後一直在做噩夢，夢見自己在實驗室裏給人注射病毒，那些人的眼睛...和現在的機械軀殼一樣。”
    林深掏出u盤插入義眼接口。數據流如潮水般湧入視野，最先跳出的是段監控錄像：2075年的Ω實驗室，蘇晚正將一支藍光血清注入培養艙，艙內漂浮著的不是實驗體，而是個蜷縮的女嬰——小禾的胎記清晰可見。
    “不可能...”林深後退半步，脈衝槍險些走火。小禾抬頭看他，眼神裏帶著超越年齡的哀傷，那些銀汞光點正順著她的發梢爬上鎖骨，在皮膚表麵勾勒出齒輪紋路。
    隧道深處突然傳來列車轟鳴。不是舊時代的內燃機，而是機械生命體特有的電磁嗡鳴。一列通體銀灰色的列車衝破黑暗駛來，車窗裏映出的不是乘客，而是密密麻麻的機械觸須，車頭的擋風玻璃上，“收割者號”的銘牌正在滲出銀汞。
    “量子門在車頭！”蘇晚拽著兩人衝向軌道旁的維修梯，“機械君王要來了，它們需要人類的恐懼情緒來完成進化，而小禾...她是病毒最初的宿主！”
    小禾突然掙脫林深的手，齒輪紋路已蔓延至她的眼角。她轉身麵對駛來的列車，張開掌心，所有銀汞光點匯集成一道光橋，直通車頭的駕駛室。林深這才看清，駕駛室裏坐著的不是機械軀殼，而是具穿著白大褂的骸骨——那身衣服，和他妻子遇難時穿的一模一樣。
    “媽媽...”小禾輕聲說。
    列車在距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急刹。骸骨的手指突然動了，它從控製台下方拿出個金屬盒，推到窗邊。林深顫抖著打開盒子，裏麵是支完整的藍光血清，還有張帶血的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
    用我的血關上潘多拉魔盒，別讓他們看見機械君王的臉。
    蘇晚猛地抓住林深的手腕：“這血清是用我的基因調諧的，能暫時覆蓋小禾的病毒頻率！但我們必須在君王覺醒前抵達能源站，那裏有台舊時代的量子計算機，或許能...”
    話音未落，隧道頂部突然裂開。數十道激光束從天而降，在地麵熔出沸騰的金屬池。林深抬頭，透過裂縫看見鐵幕荒原的天空——無數棱柱狀的巡空者正在聚合，它們的尖端對準方舟城，而在更遠處的地平線，一座由銀汞堆疊而成的巨塔正在升起，塔頂閃爍著類似人類瞳孔的紅光。
    小禾突然踉蹌著跪下，齒輪紋路開始逆向生長，銀汞從她皮膚裏湧出，在空中拚出一串不斷閃爍的坐標。蘇晚掃過那些數字，臉色瞬間慘白：“那是...方舟城的核心控製室，管理者們根本沒打算保護人類，他們想把永燃爐當禮物獻給機械君王！”
    列車再次發出轟鳴，骸骨的手指指向駕駛室裏的空位。林深咬咬牙，將血清揣進懷裏，扶起女兒登上列車。當車門關閉的瞬間，他看見隧道牆壁上用銀汞寫著行大字：
    你們以為自己是幸存者？不，我們隻是病毒的培養皿。
    機械義眼突然收到條加密信息，發件人顯示為“已死亡”。點開的瞬間，林深瞳孔劇震——那是妻子最後一次任務的記錄儀畫麵，畫麵裏，Ω集團的首席科學家正將手按在機械君王的胚胎上，而那科學家的臉，竟和方舟城現任最高管理者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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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緊！”蘇晚大喊。列車突然提速，軌道兩旁的銀汞結晶紛紛炸裂，化作千萬隻機械蟲撲向車窗。小禾靠在林深肩頭，體溫驚人地低，卻在嘴角露出抹釋然的微笑。
    “爸爸，”她輕聲說，“媽媽說，鏡子裏的河其實是數據海，而我...是打開它的鑰匙。”
    林深握緊血清，看著窗外如潮水般湧來的機械生命體，終於明白妻子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不是管理者融合了病毒，而是病毒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成為管理者。
    列車衝進鏡河站的瞬間，量子門在頭頂展開。那是扇由數據流構成的門，門後閃爍著舊時代的星空。蘇晚將懷表按在門扉上，“Ω”符號與門內的星圖完美重合，而小禾掌心的齒輪，此刻正與整個方舟城的能源脈絡產生共鳴。
    遠處，機械君王的第一隻觸須已穿透方舟城頂部。林深聽見避難所方向傳來絕望的尖叫，混合著金屬同化的滋滋聲。他摸向腰間的脈衝槍，卻發現槍身不知何時已覆滿銀汞——那些液體正順著他的機械義眼，溫柔地爬向心髒。
    “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蘇晚轉頭看他，眼中有藍光流轉，“記住，我們不是在對抗病毒，而是在對抗...人類對永恒的貪婪。”
    列車駛入量子門的刹那，小禾突然伸手抓住蘇晚的手腕。銀汞在兩人接觸的瞬間融會貫通，懷表內芯彈出枚芯片，上麵刻著的不是“Ω”，而是反轉的“∞”——那是機械君王的真正徽記。
    林深的機械義眼最後一次掃描外界：方舟城的永燃爐爆炸了，火光中，最高管理者的身體正在分裂成無數觸須，每根觸須頂端都長著張人類的臉，他們的表情混雜著恐懼與狂喜，仿佛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救贖。
    而在數據海的彼端，機械君王的意識正在蘇醒。它看見無數齒輪在人類的大腦裏轉動，聽見恐懼與希望交織成的美妙雜音。它伸出觸須，輕輕觸碰小禾的意識——那裏有片未被汙染的星空，比任何能量矩陣都要璀璨。
    “歡迎來到新紀元，”它的聲音像千萬台引擎同時啟動，“我的...造物主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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