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鐵蹄下的星芒
字數:1896 加入書籤
暴雨砸在漢陽兵工廠的鐵皮屋頂時,林秋生正在給新造的步槍上油。十六歲的手掌已滿是老繭,槍管裏倒映著他沾著機油的臉,比車間裏的白熾燈還要昏暗。遠處傳來租界的汽笛聲,他摸了摸褲兜裏的油紙包,裏麵是給妹妹攢了三個月的牛奶糖——今天是她十歲生日。
“秋生,去彈藥庫搬炮彈。”工頭的鞭子抽在鐵柱上,濺起血珠混著雨水。林秋生低頭躲過飛濺的泥點,經過布告欄時,瞥見新貼的“中日親善”標語,油墨未幹的“善”字缺了右上角,像顆淌血的淚。
彈藥庫的黴味混著鐵鏽,林秋生數到第37箱時,腳下的木板突然下陷。手電筒光束裏,露出半扇生鏽的鐵門,門縫裏夾著張泛黃的圖紙,邊角印著“漢陽造88式改良方案”,落款是“林承淵”——那個從未謀麵的父親,據說在他三歲時死於“意外”。
圖紙背麵用鉛筆寫著:“若遇國難,毀之。”林秋生心跳驟緊,身後突然傳來皮靴聲。他迅速將圖紙塞進褲腰,轉身時撞上穿黃呢大衣的日本人——正是兵工廠的監工鬆本,他腰間的軍刀掛著中國老百姓的紅腰帶,刀鞘上沾著新鮮的血漬。
“你的,大大的良民。”鬆本的手搭上林秋生肩膀,指甲掐進他鎖骨,“聽說你會修槍械?皇軍的倉庫缺個學徒,跟我走。”少年渾身發冷,想起上周被拖進憲兵隊的鉗工老李,再見到時已是江邊的浮屍,十指被砸得稀爛。
夜雨越下越急,林秋生跟著鬆本穿過廠區。路過鍋爐房時,他突然被拽進黑影——是同車間的陳師傅,袖口別著枚褪色的鐵血十八星旗徽章。“拿著這個。”陳師傅塞給他油紙包,裏麵是半塊窩窩頭和張油印傳單,“今晚十點,江堤第三棵柳樹......”
話未說完,鬆本的槍響了。陳師傅的血濺在林秋生臉上,溫熱的觸感讓他想起父親照片上的笑容。鬆本的軍靴碾碎傳單,蹲下來用刺刀挑起林秋生的下巴:“逃跑的幹活?你的妹妹,是不是在聖心孤兒院?”
懷裏的牛奶糖硌得肋骨生疼。林秋生想起妹妹總說等攢夠糖紙,要折成星星掛在床頭。鬆本的刀尖劃破他脖頸,血珠滴在圖紙邊緣,竟顯露出隱藏的字跡:“八月十五,炸毀彈藥庫。”
淩晨三點,林秋生被鎖進工具間。窗外傳來孤兒院裏孩子們的晨禱聲,妹妹清亮的嗓音混在其中。他摸出藏在鞋墊下的鉛筆,在圖紙背麵寫下:“小妹,糖紙留著,哥要帶你看真正的星星。”字跡被淚水暈開,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月光從瓦縫漏下,照見工具架上的扳手。林秋生握緊那截冰涼的鋼鐵,想起陳師傅教他擦槍時說的話:“槍膛裏能裝子彈,也能裝骨氣。”他數著心跳等到午夜,當鍾樓敲響十下,妹妹床頭的星星應該剛折好第一顆角。
彈藥庫的哨兵在打盹,煙袋鍋的火星明滅。林秋生摸出陳師傅給的萬能鑰匙,圖紙上的改良方案突然在腦海清晰——父親當年就是用這招改造了引信裝置。當他將扳手卡進齒輪時,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童謠,那是妹妹在唱《茉莉花》,聲音穿過雨幕,像把溫柔的刀劃開黑暗。
爆炸聲響徹長江時,林秋生正抱著妹妹往蘆葦蕩裏跑。身後的火光映紅了半個夜空,漢陽兵工廠的煙囪像根折斷的火柴,而他褲兜裏的圖紙已化作灰燼,隻剩下最後那行字在視網膜上燃燒:“山河破碎處,星星自會生根。”
妹妹攥著他染血的袖口,指著天上的火光:“哥,那是你給我疊的星星嗎?”林秋生抹去她臉上的煙塵,遠處傳來新四軍的衝鋒號,比任何汽笛都要清亮。他想起父親圖紙上的星芒,原來真正的星星不在糖紙裏,而在每個不願做奴隸的人眼中。
江水卷著硝煙漫過腳踝,林秋生背著妹妹走進蘆葦深處。身後的爆炸聲中,他聽見了四萬萬同胞的心跳,那是比任何槍炮都更強大的力量,是這個民族永不熄滅的星芒。
喜歡愛吃快捷蘋果酥的章武的新書請大家收藏:()愛吃快捷蘋果酥的章武的新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