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織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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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的春天,梧桐巷的晨霧還沒散盡,林夏就被母親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透過糊著報紙的窗戶,看見母親正踮著腳,將最後半袋玉米麵塞進櫥櫃最上層的鐵盒裏。
“媽,又藏糧食?”林夏跳下土炕,棉襖扣子歪歪扭扭地係著。
母親王桂蘭猛地轉身,布滿老繭的手按在胸口:“死丫頭,走路沒聲兒!公社發的救濟糧,得省著吃。你弟還在長身體,過幾天又該去挖野菜了。”
林夏心裏發酸。自從父親去年在磚廠出了事,家裏就靠著母親在生產隊掙工分,和政府發的救濟糧艱難度日。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打滿補丁的棉褲,突然想起昨天在供銷社櫥窗裏看到的的確良襯衫,水藍色,像春天的天空。
“媽,我想去縣裏的紡織廠招工。”話一出口,林夏自己都嚇了一跳。
王桂蘭手裏的搪瓷缸“當啷”掉在地上:“胡鬧!你才初中畢業,紡織廠能要你?再說,你走了,家裏的活兒誰幹?”
“我打聽過了,紡織廠招學徒工,隻要能吃苦就行。一個月十八塊錢工資,比在生產隊強多了。”林夏攥緊衣角,聲音卻堅定。
母女倆正僵持著,院子裏傳來一陣自行車鈴聲。是住在隔壁的陳知青,他戴著副金邊眼鏡,總愛給巷子裏的孩子們講外麵的故事。
“夏夏,縣紡織廠的招工通知下來了!”陳知青揮著張皺巴巴的紙,“我幫你報了名,明天就去考試。”
王桂蘭臉色煞白:“你這孩子,怎麽能自作主張......”
“嬸子,夏夏聰明伶俐,紡織廠需要這樣的年輕人。等她有了穩定工作,家裏的日子也能好過些。”陳知青推了推眼鏡,目光誠懇。
林夏望著母親,眼神裏滿是懇求。王桂蘭轉過身,肩膀微微顫抖:“去吧,要是考不上,就給我安安分分待在家裏。”
第二天清晨,林夏換上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跟著陳知青擠上了去縣城的拖拉機。拖拉機“突突”地行駛在土路上,揚起陣陣灰塵,林夏的心卻像揣了隻小兔子,又緊張又興奮。
紡織廠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大多是和林夏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考試內容是基礎算術和紡織知識,林夏咬著鉛筆頭,滿腦子都是陳知青昨晚臨時教她的紡織術語。
“下一位,林夏!”
推開辦公室的門,林夏看見三個戴著袖章的中年人坐在桌前。其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師傅上下打量著她:“小姑娘,紡織廠的活兒可不輕鬆,三班倒,天天跟機器打交道,你受得了嗎?”
“我能行!”林夏挺直腰板,“我從小幹農活,什麽苦都能吃。”
老師傅笑了:“好,就衝你這份精氣神,明天來報到吧。記住,學徒期三個月,每月十二塊錢,轉正後十八塊。”
走出紡織廠大門,陽光照在林夏臉上,暖融融的。她一路小跑著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王桂蘭摸著女兒曬得通紅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流:“我閨女出息了,以後咱家的日子,算是有盼頭了......”
就這樣,林夏開始了在紡織廠的生活。最初的日子裏,她的雙手被紗線磨出了血泡,耳朵被機器轟鳴聲震得嗡嗡作響。但每當夜深人靜,她摸著藏在枕頭下的工資條,心裏就充滿了希望。
三個月後,林夏順利轉正。拿到第一筆十八塊工資的那天,她跑到供銷社,買了兩斤豬肉,又咬牙給母親買了條紅頭繩。回到家,母親抱著她哭得稀裏嘩啦:“傻丫頭,自己都舍不得吃穿,還給我買這些......”
日子漸漸好了起來。林夏不僅能按時交上家裏的口糧錢,還開始攢錢買新衣服。她把水藍色的確良襯衫買回家那天,整個梧桐巷的姑娘都圍過來看,眼裏滿是羨慕。
然而,生活從來不會一帆風順。1980年,紡織廠突然傳來消息,因為設備老化,生產效率跟不上,廠裏要進行改革,部分工人麵臨下崗。林夏攥著通知單,感覺天旋地轉。
“夏夏,別慌。”陳知青得知消息後,連夜趕到林家,“現在國家鼓勵個體戶,咱們可以試試自己做生意。”
“做生意?”林夏一臉茫然,“可我們哪來的本錢?”
陳知青神秘地笑了笑:“我認識幾個知青朋友,他們在南方倒騰電子表和錄音機,聽說很賺錢。咱們可以先從倒賣小物件開始,慢慢積累本錢。”
在陳知青的鼓勵下,林夏拿出了自己攢下的三百塊錢,和幾個工友合夥,從南方進了一批電子表。起初,她們隻能偷偷在夜市擺攤,生怕被工商局的人抓住。但很快,這些造型新穎的電子表就成了搶手貨。
隨著生意越做越大,林夏和夥伴們在縣城租了間門麵,開起了第一家百貨商店。1985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全國,她們的商店也迎來了黃金時期,從服裝到家電,商品琳琅滿目。
看著店裏人來人往,林夏常常想起剛進紡織廠的日子。那些辛苦的歲月,那些汗水和淚水,都成了她最寶貴的財富。如今的她,不僅讓家人過上了好日子,還帶動了梧桐巷的鄰居們一起創業。
時光流轉,梧桐巷的老房子早已被樓房取代,但林夏始終記得那個春天,那個改變她命運的決定。歲月就像織布機上的絲線,看似平凡,卻在不經意間,織就了一幅絢麗多彩的人生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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