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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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耀紅的光流順著陣法紋路暴射而出,不是蠻橫的衝擊,而是帶著精準的束縛力,如同細密的網,層層疊疊纏向貝利亞被迪迦鎖鏈困住的核心。
    【融合創生,赫爾賽斯奧特曼——因諾法形態】
    光流觸碰到貝利亞殘餘的黑暗能量時沒有猶豫,強行剝離魯格賽特的汙染。
    貝利亞痛得悶哼一聲,晶體化的皮膚再次裂開,卻不是因為自爆的能量,而是這股既溫和又霸道的淨化之力。
    他掙紮著抬頭,看向姬矢準,眼燈裏閃過一絲錯愕——這力量……帶著熟悉的克製,不像光之國那群家夥的粗暴,倒像是……專門為了剝離雜質而存在。
    但異常粗暴,像是要把他皮剝下去。
    “姬矢這家夥……”
    艾斯在空中忍不住和泰羅對視一眼:“下手夠狠的。”
    泰羅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你覺不覺得……他好像特別想揍貝利亞?”
    艾斯認同:“何止是想,那光流裏都帶著點‘終於有機會’的勁兒。”
    泰羅抱起雙臂:“說實話,我也挺想的。”
    艾斯應和:“我也。”
    夢比優斯撓了撓頭:“我可以現在就過去打他嗎?赫爾正在氣頭上,不會介意的吧……”
    佐菲的視線往下,落到赫爾賽斯身上:“你可以去問他。”
    “不了不了。”夢比優斯可不想麵對憤怒中的赫爾賽斯,上次的事還曆曆在目,太傷貓貓的心了。
    光橋盡頭,赫爾賽斯站在那裏,指尖攥得發白。
    他看著姬矢準的光流一點點淨化貝利亞體內的魯格賽特能量,看著貝利亞從掙紮到漸漸鬆勁的身體,緊繃的神色終於柔和了些許。
    剛才那句“往死裏揍”帶著氣話,可姬矢準的分寸掐得剛好——疼,卻不傷根本,像在給固執的弟弟一個教訓。
    畢竟姬矢準可不想真讓赫爾賽斯不高興。
    但迪迦就不一樣了。
    有了姬矢準的接管,他乳白色的眼燈緩緩轉過,看了一眼赫爾賽斯,歪頭,似乎在思考什麽,並不久,隨後抬起拳頭,在一眾矚目中狠狠砸在了貝利亞胸口的核心上!
    “呃!”
    哢——!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貝利亞的悶哼以及計時器碎裂的聲響。
    泰羅眼燈都瞪大了:“哦!”
    佐菲沒說話,但眼底閃過一抹快意。
    艾斯蠢蠢欲動,已經搓好究極斷頭刀,貝利亞這種窮凶極惡的罪犯指不定會垂死掙紮,砍掉四肢方為穩妥。
    赫爾賽斯眉頭蹙起,看貝利亞痛苦的模樣,他無疑也是心疼的。
    但不聽話的弟弟,需要管教,太縱容隻會導致事件惡化。
    是這樣嗎?
    他忽然開始質疑自己的決定。
    貝利亞已經很痛苦了,而自己沒能及時發現問題,並疏導貝利亞的情緒或規勸,反而向貝利亞施加壓力,現在甚至讓貝利亞受傷。
    我的錯嗎?
    “對不起。”
    貝利亞的喘息粗重,碎裂的計時器閃爍著瀕死的紅光,映得他半邊臉猙獰而冰冷。
    那聲“對不起”飄進他耳中時,他甚至笑了,笑聲嘶啞得像生鏽的鐵片摩擦,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收起你那虛偽的憐憫,赫爾賽斯。”
    他抬眼,猩紅的光裏仿佛沒有半分動容,隻有淬了毒似的憎惡。
    “別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什麽,你和光之國那群家夥沒兩樣——總是用你們那套‘正確’來審判,用所謂的‘為你好’來捆綁,你以為我會領你的情?”
    他咳了幾聲,黑暗能量在淨化與重創的雙重作用下劇烈翻湧,卻沒能壓過他話語裏的尖刻:
    “你最討厭了……永遠一副高高在上、悲憫眾生的樣子,好像誰都需要你的拯救,我不需要,從來都不需要!你就是個麻煩!”
    話音落下的瞬間,周遭仿佛都靜了。
    赫爾賽斯站在那裏,光粒子在他周身浮動,勾勒出聖潔的輪廓。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再看貝利亞,隻是微微垂下了眼瞼。
    最先落下的不是聲音,而是光。
    瑩紫色的光淚從他眼角滑落,不像尋常的液體那樣墜地,而是在空中散成細碎的光點,像被風吹滅的星子,帶著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嗡鳴。
    沒有哭聲,連肩膀都沒有顫抖,隻是那光淚一顆接一顆地湧出來,順著臉頰滑落,碎裂,再湧出。
    每一滴都像是從他核心深處剝離的光,純淨得讓周遭的黑暗都下意識退避。
    佐菲他們都停住了動作,連空氣中的能量流都仿佛變得小心翼翼。
    那不是撕心裂肺的慟哭,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外露,可偏偏就是這份安靜,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心頭。
    那是一種……連憤怒和指責都顯得多餘的悲傷。
    他隻是站著,任由那些承載著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光淚消散在空氣中,仿佛整個宇宙的重量都壓在他肩上,而他隻是無聲地承接著,連一絲抱怨都沒有。
    那是愧疚,是無力,是被最親近的人用最鋒利的話語刺穿心髒的鈍痛,卻被他死死鎖在喉嚨裏,連一聲哽咽都不肯泄露。
    聖潔,又脆弱得讓人心驚。
    仿佛誰多看一眼,誰不小心發出一點聲響,都是罪無可恕。
    連貝利亞都愣住了,到了嘴邊的更惡毒的話哽住了。
    他看著赫爾賽斯臉上不斷滑落又消散的光淚,那光芒刺得他眼疼,心底深處卻莫名地升起一絲……連他自己都唾棄的慌亂。
    原來,讓赫爾賽斯難過到落淚,是這樣一種感覺。
    糟糕透頂。
    ……
    一切都靜了下去,姬矢準看著赫爾賽斯。
    那是什麽?
    淚?
    為什麽在落淚?
    “……”
    赫爾賽斯怎麽會落淚呢?
    那可是赫爾賽斯,是三律神,神明怎麽會落淚。
    姬矢準維持著光流的手勢僵在半空,瞳孔微縮,視線像被磁石吸住般釘在赫爾賽斯臉上。
    那光淚墜落的軌跡慢得像一場幻覺。
    神明怎麽會落淚?
    他想起對方立於星塵之間的模樣,周身流轉的光暈比任何恒星都要恒定,眼神裏盛著跨越紀元的沉靜,仿佛世間萬物的悲歡都隻是過眼雲煙。
    三律神的名號不是虛妄,那是刻在存在本源裏的秩序與恒定,是連宇宙生滅都難以撼動的基準。
    可現在,那基準在哭。
    沒有聲音,卻比任何慟哭都更刺耳。
    那些碎裂的瑩紫色光點像燒紅的針,密密麻麻紮進姬矢準的意識裏,讓他幾乎忘了正在進行的淨化。
    茫然像潮水般漫過思維的堤岸。
    是因為貝利亞的話?
    那些尖銳的、帶著怨毒的指責,真的能穿透那層神聖的外殼,刺到內裏去?
    他看著赫爾賽斯垂著眼的樣子,那抹平日裏總是溫和包容的弧度此刻繃得平直,光淚流出又消散,像一場永遠下不完的、無聲的雨。
    姬矢準甚至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裏是人類的皮膚,會出汗,會沾染灰塵,也會在痛極了的時候沁出鹹澀的淚。
    可赫爾賽斯不一樣,他是光的凝聚體,是法則的化身,他的核心裏隻有恒定的光流,怎麽會有淚?
    難道是剛才的淨化能量波及到了他?還是貝利亞的話……真的刺穿了那層看似無堅不摧的聖潔外殼?
    姬矢準看著赫爾賽斯垂著眼簾的模樣,光粒子在他睫毛上跳躍,像怕驚擾了什麽似的。
    那安靜得近乎凝固的悲傷,比任何嘶吼都更讓人心頭發緊。
    姬矢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某個即將熄滅的星係裏,赫爾賽斯曾蹲下身,看著最後一朵瀕死的光花。
    那時他的指尖輕輕拂過花瓣,光花便重新綻開一瞬,然後徹底消散,他當時說:“存在過,即是意義。”
    那時的他,眼底隻有悲憫,沒有波瀾。
    可現在,那些不斷墜落又碎裂的光淚,分明在訴說著一種“存在過”的疼痛。
    一種屬於“赫爾賽斯”,而非“三律神”的疼痛。
    姬矢準握緊了拳,光流的輸出下意識放緩。
    他忽然有些怕,怕再看下去,會看見那層神聖的外殼下,藏著一個和所有生靈一樣會痛、會受傷的靈魂。
    神明不該落淚的。
    可祂現在落了。
    忽然間,那層茫然裂開了一道縫。
    不是神明不會哭,是沒人見過他哭。
    不是他不會痛,是他習慣了把所有尖銳都自己咽下。
    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攥緊了,鈍痛順著血管蔓延開。
    那是心疼——為這份被打碎的平靜,為這份獨自承擔的悲傷,為這個永遠把“正確”和“責任”扛在肩上,連難過都要收斂成微光的存在。
    姬矢準的指尖開始發顫。
    光流的束縛力不自覺地減弱了幾分,他看著赫爾賽斯垂著眼簾的模樣,聖潔的輪廓被一層朦朧的水光籠罩,那份脆弱感像藤蔓一樣纏上心髒,越收越緊。
    反應過來的時候,喉嚨已經發緊了。
    不是茫然,是遲來的、鋪天蓋地的心疼。
    他明白了那些光淚裏藏著什麽——是被最親近的人用最鋒利的話剜開的傷口,是拚盡全力想要拉回誰卻被狠狠推開的無力,是連神明都無法兩全的掙紮。
    緊接著,心疼翻湧成了憤怒。
    一股灼熱的怒意從胸腔裏炸開,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猛地轉頭,目光像剝皮的刀,掃過貝利亞那張錯愕的臉,掠過眾奧複雜的神色,最後落在這片因爭鬥而殘破的空間裏。
    恨。
    恨魯格賽特的汙染挑起這一切,恨貝利亞那句“討厭、麻煩”像淬毒的匕首,恨這該死的局麵逼得赫爾賽斯露出這樣的神情,恨所有讓這片皎潔月光蒙塵的東西。
    恨。
    恨貝利亞的口不擇言,用最傷人的話戳向最在意他的人;恨這該死的局麵,讓赫爾賽斯不得不站在這樣兩難的境地;恨所有攪亂平靜的東西,那些黑暗,那些紛爭,那些把這份純粹的溫柔逼到落淚的一切。
    他抬手,耀紅的光流驟然收緊,帶著前所未有的凜冽。
    “貝利亞……”姬矢準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火:“你,該死。”
    他的光流不再是單純的淨化,更添了層不容置疑的威壓,仿佛要將所有可能再次傷害到赫爾賽斯的存在,都徹底碾碎在這光芒裏。
    任何試圖玷汙、遮蔽這份皎潔的,都該被焚燒殆盡。
    貝利亞又怎樣,該死就是該死。
    ……